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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亘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白骥死后派人探望阿寄时说上两句自己的好话,就可以让阿寄动心思。

光明正大的阳谋。

他料准了自己没办法找到他,是吗?

……

行宫内,秦亘又收到一封飞鹰传书。

传书每天都有,他早就知道了山下发生的事,包括姜遗光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出现、蒙坚终于病死等等。

他就等着什么时候接到姜遗光带白家人离开的传信,就可以下山了。算算日子,应该就这几天。

解下信鹰腿上绑着的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一目十行还没看完,秦亘已突地猛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山下人来报,这几日山下有恶鬼,似乎是受从地宫中搬出的器物影响,有不少人都疯了。那些疯子,虽然被及时抓了起来,但他们在作乱时,将秦亘房屋毁了不少,几个留在山下的亲信也都在这场动乱中死了。

现在这些人来信就是请他和陈姑娘下山主持大局的。驻地中也有将军和各首领,但他们都不能服众。那位姜公子不日就要离开,故而只能请他们提前几日下山来。

秦亘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才不信是真的什么鬼魂闹事,再说了就算真是鬼魂,营地里不正有一个能操纵鬼魂的人在吗?

想到这儿秦亘就忍不住面色狰狞,在房里走来走去。

姜遗光……

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些废物,连这些都查不清楚!

秦亘当然不怕姜遗光,他要是怕,当初就不会那样做。留在山上全因为陈姑娘警告,不让他再和姜遗光碰面。

他对骊山驻地有用,不能损失。而姜遗光对朝廷更有用,两人相斗不是好事,陈姑娘才要强行将他们分开。

但现在秦亘忍不了了。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今天死了几个亲信,烧毁了一间房屋。明天呢?他在山下可不止一间屋子的家什,也不止几个亲信。

他的家人还在山下呢!

想到这儿秦亘就心急如焚,看天色还早,收拾东西叫上几个人,就要下山去。

陈姑娘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秦亘这回可不听她的了,没几句两人便爆发大吵,气得陈姑娘冷笑后拂袖而去。

等陈姑娘冷静下来,问清山下发生什么事后,又是一声冷笑。

“依我看,他这是活该,自己作孽。”

要算计别人,又不能接受别人算计回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士兵们还在等陈姑娘吩咐,或者沉吟片刻:“算了算了,反正也不差几天,让手底下人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也先下山吧。”

陈姑娘多花了一天在山上收拾并善后,又因为秦亘只带了几个人匆匆离开,她却领着一群人,故而比秦亘慢了三天才回到驻地。

回去就发现出事了,驻地内不少地方挂起了白。

陈姑娘心里咯噔一下,领着一众人匆匆进去,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有不少人扑倒在门外,大哭。

秦亘死了。

和秦亘下山的几个亲信哭天喊地抹泪,说他们路上本来好好的,也放了信号,让山下的人来接。山下来了人,因为天晚了就在山中扎营住一夜,夜里没事。结果第二天继续下山的时候,秦亘不慎碰到了一朵毒花,当时就晕了过去。

他们紧赶慢赶把秦亘送回驻地,可已经晚了……还没见到驻地大门,秦亘就咽了气。

听到这儿,陈姑娘心一沉,连忙喝问:“跟着去接的人是谁?”

亲信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都是些信得过的人。

陈姑娘问:“那位姜公子呢?他在什么地方?”

亲信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姜遗光,而且他也没打听啊。另一个人就道,姜公子这几天都和阿寄在一起,并帮白家人收拾下人整顿行囊。

陈姑娘微微闭目,胸中怒火不休。

所有人都没有把姜遗光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陈姑娘却直觉这和姜遗光脱不了干系。

一个入镜人,能用的手段太多了。他根本不必亲自出面,也能杀人于无形。

秦亘固然有错,姜遗光要对他怎样都好,为什么要害他性命?他不知道秦亘对骊山有多重要吗?

就为了一点私人恩怨,他就非杀了秦亘不可?

想到这儿,陈姑娘豁地站起身,丢下一句:“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便出了门,几个婢女随从急忙跟上。

陈姑娘怒气冲冲来到姜遗光居住的小楼,却被看门的婆子告知姜遗光不在,去找阿寄了。白家人住得离小楼不远,她又改道,等到了地方,再度被告知姜遗光独自带着阿寄出去玩了,听说是找了个地方凿冰野钓。

如此几次扑空,陈姑娘的怒火反而渐渐消下去,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之处。

秦亘那人她很清楚,脾性的确不好,时常目中无人。但……他不会不顾全大局。

就算姜遗光的母亲和他生父的死有关,这么多年过去,秦亘还要以权谋私,把这笔账算在姜遗光身上,实在太过牵强。

姜遗光也是一样。

她没亲眼见过对方,却听过对方不少事迹。在她看来,姜遗光性情很特别,不记恩,也不记仇,万事因利而行。

只要有利可图,他不在乎和仇人还是恩人合作。

秦亘不是傻子,就算他碰到了姜遗光,也会想办法和他化解恩怨才对,为什么忽然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除非……他们有什么必须杀了对方的理由。

陈姑娘跟着指引,终于找到了姜遗光。

他和白家那个小孩坐在一起,面前是一口小小的湖,湖面早就结了冰,凿开两个洞。这两个人就坐在湖边对着洞垂钓,旁边还放着两个小木桶。

“姜公子好兴致。”陈姑娘走过去,怒火消失后,她脸上反而浮现笑容,低头往桶里看一眼,不禁嘲笑,“钓了半日,怎么一条也没有?连阿寄桶里的鱼都比你多。”

姜遗光手中鱼竿一抖,刚想提起,细细的鱼线就被尽头出的大鱼扭动着挣断。

“陈姑娘。”姜遗光仰头道,“你把我的鱼吓走了!”

陈姑娘一摊手:“是么?是你技不如人。”

两人第一次见面,却熟络得仿佛好友一般,阿寄迷惑地看着两人,他总觉得这两个大人话里有话,可又听不出来在说什么。

陈姑娘笑话过后,随意拍干净地上大石头,坐在了姜遗光身边。

跟来的随从们坐在远处,时不时冲他们张望。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们都能马上赶来。

一钓就是一下午。

两人什么也没说。

陈姑娘就这么看着姜遗光一竿接一竿,鱼饵用了不少,可他坐着的地方就是没有鱼上钩。

直到天快黑了,阿寄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打,三人才决定回去。

阿寄的小桶里装了三条鱼,姜遗光桶里只有一条,还是他借口四不吉利从阿寄桶里抢来的一条,陈姑娘又是好一通笑话。

回去后阿寄就直接跟着仆人下去休息了,陈姑娘望望天色,笑道:“想必你也饿了,不如今晚在我那儿坐坐?就当为我接风洗尘。”

姜遗光让人把那条鱼带下去,闻言点头答应。

月上梢头。

陈姑娘让人在小院里摆了桌,一旁架上两个泥炉,一个煮茶,一个温酒,茶香和酒香飘起的白烟氤氲交织,揉杂成奇异的香气,袅袅飘上高空。

陈姑娘性情豪爽,姜遗光也不冷场,是以两人相处看似格外融洽。

酒过三巡,陈姑娘让所有伺候的下人都退开,盯住姜遗光,问:“为什么?”

谁都没有明说,可两人都知道陈姑娘问的到底是什么。

姜遗光也喝了几杯,脸颊微微泛红,不过这点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有点儿上脸罢了。他端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却不喝,只拿在手里把玩,好像没有听到陈姑娘的问话。

陈姑娘又问:“为什么?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以直说。”

姜遗光:“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陈姑娘:“你知道。”

姜遗光:“不,我不知道。你必须说清楚,你问的究竟是他为什么要害我?还是我为什么要反击?”

陈姑娘:“两个都想知道。还有,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遗光:“问题太多了,我不能白白回答。”

陈姑娘:“我在骊山多年,知道的比他更多,可以交换。”

姜遗光想了想:“那就一个一个来吧。先说第一个——”

“他认为我会变成祸害,所以他下山是为了除掉我。”

陈姑娘皱眉。

“我相信陈姑娘你也听过入镜人终究会性情大变一事。他不知听了谁的话,那个人让他护着我,给我行方便,可他却觉得我不能活下来,所以私自对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