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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遗光再次被套上个布罩,只能听到一点点往外走的脚步声。等了大半个时辰,更多脚步声往这边来。

头上布罩被猛地抽走,昏暗的水牢中多出十几个人,一时间显得有些挤。

这些人无一不穿着样式相近的短袄,袄上绣了赤月纹样,面色凶恶,手中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见他睁开眼,为首一个中年人咧开嘴一笑,说:“你不是想见我?现在可以谈谈了吧?”

和其他人带点川蜀口音不一样,他说话口音有些像南方人,长相却像北方的,阔鼻高额方脸,身形高大,脸上似乎就写着老实憨厚四个字。

姜遗光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具体哪里古怪,又说不上来。

他问:“你是赤月教教主?”

那人答:“不像?”

姜遗光:“我只是没料到,这么轻易就见到赤月教教主罢了,但你们也没必要骗我。”

那人道:“看来,你是自愿来的。”

姜遗光:“睡梦中被你们请到这里,还要说是我自愿来的,未免太为难人了。”

那人几次试探都没个结果,让其他人更加警惕。姜遗光又请赤月教教主让其他人退下时,这些人纷纷反对。

“这人阴险狡诈,教主别上了他的当。”

“一个被抓来的犯人也敢摆架子?”

“干脆让星宿大人教训教训,看他骨头还这么硬。”

那人抬手喝止手下人,很好脾气地真让他们出去了,再对绑在刑架上的人说:“我想要你手上的三把兵器,你想要什么?”

姜遗光:“我想知道些赤月教的往事。”

那人道:“你既然在朝廷中,应该知道不少。”

姜遗光摇头:“朝廷里得到的消息总不及问本人来的真。更何况,当初朝廷围剿赤月教时,全教上下近千人突然离奇消失,如今又出现在这里,其中奥秘恐怕只有教主你一人知道。”

那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不过你也知道,这件事我可不能告诉你。”

姜遗光叹口气:“就知道你不肯说。”

表面遗憾,他却猜到了些。

赤月教应该是得到了九鼎之中某一尊鼎上的机关纹样,并以此打造了阵法。

普通机关自然没有这么神奇,但宋珏在白蕊夫人山上留给他的手札中写道,她发现九鼎中的机关之所以神异,是因为操纵者能借助机关使用鬼的力量。

鬼,无处不在,近乎无所不能。一个人想要瞬息间到达千里之外是件难事,对鬼而言却轻而易举。

在得知九鼎阵法后,他对原先诸多不了解之事都有了猜测,

姜遗光说:“那就请为我讲讲宋珏的事吧。”

那人一愣:“宋珏?”

他怀疑地上下打量姜遗光:“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姜遗光:“这也是机密,不能说吗?”

那人道:“算,也不算。我得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打探她的消息。”

姜遗光:“是因为你曾和别人定下过契约么?和你定下约定的人就是宋珏本人?”

那人惊讶了:“你很了解她?”

姜遗光了然:“看来猜的没错。”

那人神色复杂道:“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还以为这个名字……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他说起了往事。

宋珏死讯从京城辗转传来后,他也到处打听过,可令他奇怪的是,曾经与宋珏打过交道的、有过数面之缘的、甚至合作过出生入死过的人都慢慢忘了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姜遗光却清楚,很多时候,死于诡异之手的人会逐渐被周围人遗忘。

并非鬼刻意抹去他人记忆,在姜遗光看来,更像是幕后的什么东西要把死去的人彻底从世上抹除似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譬如对死去之人执念极深的、或曾一同参与过重要之事的人,可能不会忘记死者。

姜遗光不禁想到——

莫非,宋珏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才不断奔走世间,想要让更多人记住自己吗?

那人道,宋珏精通机关之术,替他改良了教内阵法,当他问起宋珏想要什么时,宋珏却说了一番让他听不懂的话。

正因为听不懂,这些年他时刻回想起当初对话,反而比任何记忆都深刻。

“我想要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要的很多,但都不是你……只是不是现在的你能给我的。那你就把这个秘密保存吧,保存到十年……不对,可能十五年,二十年……”

“这是你我定下的契约,你可千万不能忘记。到时候,总会有一个人来找你的,当你感觉那个人可以相信时,就把我的过往告诉他吧。”

彼时年轻的他不明所以,不知道宋珏在说什么,宋珏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肩膀笑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那个人是男是女也不清楚。不过……我可能快死了。如果有一日你听到了我的死讯,那就请你一定要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宋珏还说,有这个阵法在,朝廷奈何不了他。但是这个阵法绝不能滥用,用多了,他会遭受无法想象的厄运,也不能暴露人前。不过这段话他就没有告诉给姜遗光了。

赤月教教主叹息不已:“她说的那个人恐怕就是你。所以……我才要问你和宋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因为他也想知道宋珏到底做了什么。

姜遗光:“你可以认为我是她的后辈。”

那人上下打量他:“我起初还以为,你是她的孩子,可你们长得不像,性情也不像。”宋夫人豪爽,性情跳脱,此人却冷漠得可怕。如果是徒弟或者什么人倒说得通了。

姜遗光头一回被人说和宋珏不像,很快反应过来宋珏估计没有用真面目对赤月教中人,他没拆穿,而是点点头:“我和宋夫人又不是血亲,自然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