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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到他们坐在这里这么久, 桌底下一直潜伏着的东西,几人再怎么见多识广,也不免如坐针毡。

木偶代替活人走棋。

活人死后,恶鬼代替活人继续执棋。

甚至……离他们如此接近, 就在桌下。叫人如何不心惊?

聂欢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赶紧拿起骰盅摇晃, 生怕自己也过了时间被杀死——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她只剩下最后一枚木偶了!她才不想落得孟惜慈那样的下场!

趁着刻漏落尽前连三赶四走出这一步,好不容易才找着合适的位置落子。

聂欢松了口气, 对其他人道:“要是我们都没了。那这盘双陆棋岂不是变成了几个……”她在脖子上划一道,以指代厉鬼,“变成它们在对弈?”

或者桌下只有一个厉鬼,它自己和自己走棋?

想到这一幕,就叫她感觉荒诞又怪可怕。

许庭深自己摇着骰盅也不忘分出一只眼睛盯着明孤雁, 嘴上道:“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孟兄去了,可按照规则上说,前三回是木偶替死,第四回才是本人。”

“这才第三次而已。”

桌上的大棋盘看不出什么异样, 木偶还是木偶, 就是瞧着十分像孟惜慈的脸。

明孤雁不答,有意无意遮住面前的小棋盘, 不让其他人看见。

她越这样,其他人越是猜测。

还用问吗?

自然是木偶“死了”后,人就变成了木偶啊。

等许庭深走完棋, 明孤雁就没法再遮挡——轮到她走棋了。刻漏滴落密集如雨, 稍微慢点就会超过时限。

明孤雁定定神,不去看那张粗糙的脸, 匆匆抓着青色的木偶棋子的底下往前移了几步,放在同样青色代表藤蔓的格子里,并刻意让木偶背对自己。

那张脸,让她看着……就忍不住从心底深处泛起寒意。

木偶身子不动,脑袋却慢慢地扭过头来,直到正脸对着她。

然后对着她微笑。

明孤雁心一颤,若无其事瞥开眼睛,不再看它。

轮到她身边的姜遗光了。

聂欢飞快问:“你打算怎么办?”

属于聂欢的火红色木偶已经来到了棋盘边缘。她不敢想象离开棋盘会怎样。

……离开棋盘就真的赢了?就能离开山海镜?

聂欢不敢赌。她只有最后一枚木偶。

姜遗光冷笑:“有一个解脱的机会,你居然不想要?”

聂欢斩钉截铁道:“不想。”

她看姜遗光还有些意动,再顾不上先前虚假情分,笑盈盈威胁道:“要是我也变成木偶,你们接下来可就更难走了。”

许庭深却道:“棋盘外未必就是死局。”

双陆棋不就是先离开棋盘的为胜吗?再怎样,也总比困在这里一直下一局走不完的棋来的要好。

只可惜……

许庭深阴鸷的眼神从那张空座位上收回。

……他已经没了机会。

他可以和这几个人谈条件,能和鬼谈吗?那只手可能会帮他吗?

难道自己注定就死在这里了?

许庭深不肯认命,如果他愿意认命,早在几年前他就会选择和师父一起声败名裂去死了。他能活到现在,胸中那口气从未消散。

他盯着姜遗光一举一动,后者在聂欢的恳求威逼下,最终选择了后退。

红色棋子倒退十数步,站在一个同样鲜红的代表火海的格子中。

聂欢安然无恙。

接着又是“孟惜慈”。

孟惜慈已经死了,刚才代替他下棋的东西,会怎么做?

几人盯紧空座椅,许庭深更是大气不敢喘。

上一轮,厉鬼没有直接送他去死,而是操纵着他本来快到边缘的棋往回走。

看样子……是要走回初始的位置?

它到底想做什么?

水滴声声。

桌下再度突兀地伸出一只惨白狞厉的手,猛地抓住了骰盅!

少顷,又是一只手伸出。

这张圆桌其实很大,几人围坐一圈,相邻的两人还能隔开好几尺,并不拥挤。大棋盘就放在正中,即便他们完全伸长手臂也碰不到大棋盘的边缘。

这双手却不一样。

它似乎……过分长了,随意甩出骰子后,两只手就在桌面拼命往前伸。

就像桌下的人竭力要出来似的。有好几次,差点就要伸到邻座的聂欢和姜遗光那里去。

聂欢竭力避开,姜遗光亦躲避着那双胡乱抓动的手。

眼看着手臂越伸越长……

终于,刻漏滴尽。

那双手挣扎着,不甘地慢慢收回桌下。

一切归于平静。

又轮到了聂欢。

聂欢嘴里说着感谢,手上一刻不停,看也不看刻漏就飞快走出棋——再慢点水就漏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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