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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到课间,大家都手挽着手去吃饭午休,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故意剩下沈椿一个人,最严重的时候她一天也捞不着说一句话,她还总能看到有人背地里说她闲话,见她过来,那帮人立马笑闹着散了,就是告诉老师,老师也不能硬逼着同学跟她亲近。

沈椿满肚子憋闷无处可诉,有时候想跟谢钰说说,但他最近事忙,不怎么回内院,她也捞不着跟他说一句话。

这种孤立和排挤是隐形的,不可言说的,但她遭受的委屈确实实打实的,她的情绪终于在昭华大喇喇地在教室里公开说她被沈家找回来之前被人转手倒卖过好几回的时候爆发了。

她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胆子出奇得大,从院里取了一包药粉,端着谢夫人的架子偷溜进厨房,把药粉弄进了昭华的甜点和汤羹里。

下午上课的时候,昭华突然面有异色,还没来得及举手告知老师,忽然就听见一声极为不雅的‘噗’声。

大家伙儿都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沈椿头一回干报复人的事儿,本来心里正忐忑,但看见昭华发绿的脸色,死死捂住嘴才不让自己笑出声儿来。

她自己懂点医术,在乡下还能给看不起病的老人小孩以及牛马治一治病,前几天她肠胃不适,所以给自己配了点山楂酸梅黄豆等等制成的药粉,觉得不克化的时候就冲水喝,这玩意能助消化,正常人喝了要么跑肚要么窜稀。

她只想出口恶气,掐着比例给昭华的甜汤里下了半包儿,让她小小地丢一回人也就算了。

昭华被侍女扶着去了净房,直到下学也没回来,转眼教室里就剩了沈椿一个,她刚收拾完书包,抬头一瞧,就见昭华带了两个宫中的女官和五六个侍婢把她团团围住了。

虽然是昭华先带头排挤孤立她的,但沈椿自己也干了坏事儿,难免心虚:“你们干什么?”

昭华恨恨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忽然扬声道:“搜!”

她又没吃坏东西,怎么会突然肠胃不适?想来想去,就这个看着闷不吭声的沈椿最可疑!

她咬着牙:“先搜课桌书包,要是搜不着,就给我解了她的衣裳好好搜!”

要是沈椿得宠于谢钰,她还真不敢这么欺负她,但听说谢钰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公事,就连内院儿都很少进,昭华自然就没顾忌了。

她话音刚落,几个侍女便一拥而上,把沈椿的昨夜书本翻得乱七八糟,为首的那个女官更过分,竟不由分说直接上来翻沈椿的衣服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要真是被人扒了衣服搜查,她也不必活了!沈椿眼看不好,一把推开女官,朝着昭华就扑过去了。

她最近读了书,晓得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昭华招架不住,很快和她扭作一团,昭华带来的几个下人也不敢真的上手帮她揍沈椿,只能在旁边试图把两人拉开。

沈椿和昭华扭作一团,纠缠中两人都挨了彼此几下狠的,忽听门外传来一道冷沉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不大,却极有威慑力,屋里一团乱的众人齐齐停下动作,就见谢钰立在门边,眉头微微拧着,状极不悦。

——方才春嬷嬷来接沈椿下学,见到她被公主带人围住,她见识不好,立马飞奔去外院请谢钰过来解决。

沈椿倒也伶俐,一溜烟跑谢钰身后藏好。

谢钰瞥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默许了她躲在自己背后。

他扫了眼狼藉的场面,淡淡道:“请大夫来,先为公主看一看伤势。”

昭华大怒:“光是请大夫就完了?!她敢对本公主动手,我要告知父皇!”

“殿下难免便没有对她动手?”谢钰轻轻扬眉,淡漠反问:“殿下是要从头开始彻查吗?”

昭华语塞,要是彻查下来,肯定能查出是她先欺负的沈椿,沈椿毕竟顶着谢夫人的名头,她又是才刚禁足出来的,要是父皇知道她又惹事,一定会加倍责罚。

但让她这么放过沈椿又不甘心,她又昂了昂下巴:“既然表兄...谢大人开口,我卖你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她看了眼沈椿,故意挑衅:“我验伤的时候,谢大人需得在旁边陪着我。”

沈椿气得跺脚——别以为她不知道,谢钰大婚当天没能过来,就是因为这位公主蓄意阻拦,她瞧谢钰的眼神都饿狼盯着鲜肉似的,要让他过去还不得给她一口吞了啊!

谢钰岂能受她胁迫,一脸漠然地道:“臣有公事在身,若公主不介意,臣可请母亲代为陪同。”

昭华再跋扈也跋扈不过那位长公主姑母,她气焰顿时一矮,有气无力地跟着医师走了。

昭华刚走,沈椿的小脸一下垮了,她这几天被人欺负的够呛,见谢钰还肯护着自己,她就像一只恋家的雏鸟一样,轻轻拽了拽谢钰的袖子,想要跟他说一说这些天受的委屈。

终于,谢钰如她所愿的回过头,但冷淡的神情却将她即将出口的话冻在了舌尖。

当着她的面,谢钰从袖中掏出那张装药粉的油纸,轻轻撂下二字:“解释。”

沈椿一下子面红耳赤,支吾道:“我把自己配的消食方子下到昭华的汤羹里了,但是,但是...”

她想要告诉谢钰,她这些天过的很不开心,她还想告诉他,是因为昭华先欺负她,她冲动之下没了理智才会这样的。

“所以你便自

作主张给公主下药?”谢钰神色冷淡,甚至还透着几分失望:“若你对她不满,尽可派人来告诉我,我若不在,你难道不能告知母亲,为何选择这般愚蠢的法子?”

这还是俩人大婚以来,谢钰头一次说这样的重话,沈椿被训的灰头土脸,头一次跟谢钰分辨:“是她欺负我在先的!”

“还嘴硬,”谢钰并不多看她的神色,冷淡地收回视线,直接公布处罚结果:“去清静堂抄写家规,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椿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地拎着书包走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糟糕的事儿。

谢钰可能并不在乎昭华对她做了什么,也不在意她受了委屈,他甚至不关心昭华会不会继续欺负她,他只想尽快平息这件事。

......

等沈椿走了之后,谢钰面色倒是和缓下来,提笔把今日之事的始末写了一遍,又命人送到宫里——显然是先下手为强,防着昭华公主掐头去尾告沈椿的状,也是给昭华一个教训,为免她以后再来找沈椿的茬儿。

他把那张包药粉的纸凑到烛火边,任火苗舔舐而上,鼻间轻嗯了声:“被人欺负总算是知道还手了。”

他处处都为沈椿考虑尽了,长乐听他也不像生气的意思:“您既然不怪夫人给公主下药,为何还要责罚夫人?”

“下药本就是不入流的手段,”谢钰弹开指尖的香灰,淡淡道:“她今天给昭华下药让她出丑还算小事儿,旁的不说,万一昭华真吃出了什么问题,堂堂一国公主出事,圣上若要追查下来,她可担得起这个责任?到头来总归是害人害己。”

长乐忍不住道:“其实夫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您要是和她好好说,她不会不听,您这样,夫人只怕要受委屈了。”

“我知道,”谢钰神色不改:“但她这次知道有人帮她兜底,日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与其日后惹什么大祸,现在受委屈长长记性也好,待母亲百年之后,她总归是要肩负起谢氏宗妇的担子。”

长乐佩服:“您这驭下手段真是出神入化...”

不是,等会儿,好像哪里不对!

他一时无语,却还忍不住道:“可夫人毕竟是您的夫人,不是下属啊,您这驾驭下属的手段怎么能用在枕边人身上呢。”

谢钰瞥了他一眼,长乐一个哆嗦,到底没忍住,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样故意让她受委屈,日后夫妻如何能再亲近?”

谢钰拧了拧眉:“我们现在已经足够亲近了,不必更加亲近。”

他对目前和沈椿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满意,也不止是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亲朋好友,都该为彼此保留余地。

他并不觉得夫妻之间就该亲密无间,否则便容易为情乱智,失了方寸,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关系都该保持理智,人情绝不可越过规矩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