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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奶奶插了句嘴,“宝珍啊,你别相信厂子里的医务室,那里头都是领导的亲戚,嘴上说的多凶,真正会干活儿的没多少,去年冬天我感冒了,去厂子里的医务室拿片感冒药,吃完以后晕头转向躺了两天才好,后来我找过去一问,才发现那里头的感冒药已经过期一年了。”

“那难道就没人管管?”萧宝珍问。

于奶奶呵呵一笑,“管,拿了两瓶罐头上门道歉,你能怎么办,还真掀翻了医务室的摊子,得罪领导?”

这么一听,厂子里的医务室那真是“人才”济济啊,给人吃过期的药片儿,上门给了两瓶罐头就算完了,在看病方面算不上好手,但是在处理问题的时候真算得上是个“人才”

萧宝珍记在心里了,没说话。

许大妈拿自己牙疼举例,表示这个时候的看病有多艰难,又说,“其实也不至于到撑腰的程度,玉娘是命苦,但她嫁给了一个好丈夫。”

“哦?怎么好啦?我刚刚嫁过来,跟他们也没怎么接触,还不了解他们一家人呢。”萧宝珍说。

于奶奶也说,“玉娘的丈夫确实挺不错的,他们家也就是王大妈要伺候,张俏那个懒货天天躲着不肯干活,所以家务活儿都落到了玉娘的头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每次王大妈挑剔起来,或者故意找玉娘的不痛快,都是白根强出来帮着说话的。”

“根强在咱们厂子里的风评很不错啊,虽然我家大方跟他不是一个岗位,但是从没听说根强跟谁闹过矛盾,有时候别人家打起来,他还去劝和呢。”许大妈也接了一句,“就是有一点不好,喝了酒以后脾气大,但好多人都这样,这不是啥大问题,根强脾气在咱们院子里算好的,不打人不骂人,还疼媳妇,玉娘这么长时间没生养,也没见他抱怨过一句。”

“你们还记得吗?昨天晚上玉娘生病的时候白根强吓得脸色都白了,后面直接瘫倒在地上,说明他是真心疼媳妇,心疼玉娘的,只是家里穷没钱送去医院,他家现在还没分家,钱都被王大妈抓在手里,她不出钱,白根强也不能忤逆老娘。”

听到这里萧宝珍差点冷笑出声。

白根强那个变态,昨天晚上哪里是因为担心玉娘才会腿软,他明明就是害怕自己发现玉娘被他家暴了吧?

白根强的为人,许大妈早有耳闻了。

在许大妈嘴里,白根强成了个绝世好男人。他要是脾气又好,又疼媳妇,回家还维护媳妇,分担家务活儿,那显得特别虚假,毕竟这样一来这个男人看着就太完美了,家庭和性格没有一样能挑出毛病。

但偏偏白根强还有个毛病,喝了酒以后脾气特别大,还容易跟媳妇吵起来,这样一来这个男人就有了缺点,变得不再完美,但他格外的真实。

最起码院子里的许大妈深信不疑,坚定的觉得白根强人很不错,就连于奶奶也这么认为。

萧宝珍听着耳边许大妈夸白根强的话,心里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玉娘提起离婚的时候态度那么悲观。

那是因为外人不支持,她自己也没底气,还没有娘家人撑腰,可以说困难重重啊,如果说让她离婚需要一个支点的话,她现在就没有支点,没有地方让她有底气撬动这桩婚姻。

除非玉娘有一天自己觉醒了,坚定的想要离婚,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帮她做主。

萧宝珍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不插手这件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再静观其变。

说完玉娘的事情,于奶奶和许大妈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野板栗怎么吃上面,萧宝珍不插嘴,两个人也聊得热火朝天的。

正说着呢,胡同口进来了好几个拎着篮子的妇女,三三两两的走进来,有些人的篮子里是满的,有些人的篮子里干脆一根菜也没有,垂头丧气。

他们都是胡同里住着的邻居,听说副食店上了猪肉赶紧过去抢购,但因为消息来得慢,他们去的时候肉已经卖的差不多了,有的人抢了一块瘦肉,有人干脆没买到。

买到瘦肉的人可高兴了,“这块肉别看是瘦肉,但是边上还是带着很多肥油边的,割下来炼油也能熬出不少,正好过两天厂子里的粮票发下来,我去买点面粉,把瘦肉剁碎了混上肥油,包白菜猪肉饺子。”

白菜猪肉饺子,白菜脆生,猪肉鲜香,听得周围的人都流口水,有人没买到肉,瞅了瞅自己篮子里水灵灵的蔬菜,试探着说,“我没买到肉,这样行不,我拿蔬菜跟你换,就换一点,给家里孩子沾个荤腥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家孩子也要吃的。”说话的人正准备转移话题,眼珠子一转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门口的萧宝珍,顿时眼睛都亮了,“你们看,那是不是萧宝珍同志?”

“好像是,跟于奶奶一起坐在门口呢,我们过去看看。”

一说看见萧宝珍,大家齐刷刷的都来了兴趣,就跟看见一块大肥肉似的就赶过去了。

虽说距离昨天晚上才过去十几个小时,但是玉娘生病,又被萧宝珍治好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胡同了,现在胡同里的邻居们都知道院子里来了个医术还不错的大夫。

一个大夫!

大家伙儿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眼睛都齐刷刷的亮了,在同一时间冒出一个想法——他们要跟这个大夫搞好关系!要跟萧宝珍搞好关系!

同一个院子和胡同住着,他们不至于巴结萧宝珍,但是处好关系肯定是没错的。

这年头去医院去不起,厂子里的医务室又不管用,大家看病难着呢。

大人生病的时候能忍一忍,但是家里的娃儿生了病,谁能忍的下去,只能是拿着全部家当往医院里冲。

这下好了,院子里有了个医生,以后娃儿生病了可以先让萧宝珍看看,她收费肯定没有医院的贵。

没见吗?人家昨天给玉娘看病都没收钱,说明这人心肠好,不是个黑心死命要钱的。

这么一想,大家伙儿看见萧宝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很多呢。

“宝珍,你怎么坐在这啊?哦,你在择韭菜,这韭菜真不错,水灵灵的,无论是做韭菜盒子还是炒韭菜都好吃。”有人说。

还有人说,“我看你这儿还有豆角,来,我给你撕。”

萧宝珍刚才还在聚精会神的听于奶奶和许大妈俩,说野板栗的事情,一抬头就看见自己面前围了大一圈的人,而且全都是笑吟吟的,满是热情的看着自己,还有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来帮自己择韭菜撕豆角。

“不用了,我这里已经快弄完了,你们瞧,韭菜都洗干净了,豆角也快撕完了。”萧宝珍好奇的打量了一圈,见都是胡同里的人,笑着说,“你们要是想一起说说话,不如搬个板凳过来,咱们一起摘菜说话,我的忙就不用帮了,我都快弄完了。”

大家一听,都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啊,很快就有人回家搬了板凳过来坐,大家起来摘菜说话。

有人好奇的问萧宝珍的医术是跟谁学的,萧宝珍就把昨天晚上对邻居们的说辞,又拿出来解释了一遍。还有人好奇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许大妈和于奶奶可是亲身经历的,就把昨晚上从听见白根强喊救命,到萧宝珍治好了玉娘出门的经过讲了一遍,绘声绘色的。

这么一来,邻居们对萧宝珍就更有好感了,嫁过来不到一星期,萧宝珍已经被大杂院完全接受,甚至于,融为一体了。

这边一群人正有说有笑着,胡同口又走进来一个女同志,这女同志看着很疲惫,手上拎着几个包,还拖家带口的,身边跟着三个孩子,都是一副长途跋涉过的样子。

进来的女同志不是旁人,正是新婚第一天就用石头把丈夫裤/裆砸了的萧盼儿同志。

她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害的丈夫宋方远差点鸡飞蛋打,还送去医院住院了,住在医院里一天就要花一天的钱,这钱花的全家都不是滋味儿。

这不,昨天医院的医生终于宣布,宋方远差不多痊愈了,可以回家修养,今天一大早的就给宋方远办理了出院。

萧盼儿带着三个孩子走在前面,她婆婆叫了一辆驴车把宋方远从医院拉回来,还在后面走着呢。

走到胡同口,看见院子门口围了一圈的人,萧盼儿直接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阿姨?”说话的是宋方远的小女儿,软萌萌的,还牵着萧盼儿的手,见她一动不动就问了一句。

萧盼儿没说话,她在思考要不要跟邻居们打个招呼,思考了半天,她决定还是要的,她想跟邻居们处好关系。

因为她跟她婆婆宋大妈不对付,以后住在一个院子里肯定要吵架,一旦吵起来,她得确保所有人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会帮着婆婆来指责自己是个坏儿媳。

她受不了宋大妈那个独断专行的样儿,也受不了她挂在嘴上瞧不起自己的话,萧盼儿不想忍下这口恶气。

但现在的风气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儿媳妇就得听婆婆的话,决不能忤逆婆婆。

萧盼儿要确保自己有个好名声,才能跟婆婆斗法。

她拉着三个孩子走到院子门口,笑着打招呼,“大家好啊。”

“你好……”胡同里的小媳妇金秀儿听见有人打招呼,也笑着抬头打了个招呼,而后她才发现这人很陌生,好像没怎么见过,“你是来走亲戚的吗?”

大家伙儿都抬起头,满脸好奇的看着萧盼儿,他们都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没怎么在院子里见过。

萧盼儿赶紧介绍自己,而且表现的非常温和,“我叫萧盼儿,不是来走亲戚的,是后院儿宋方远的媳妇,不过我家方远出了点事,自从结婚以后一直住在医院,我也在医院照顾着,所以一直没怎么见过。”

“我想起来了,结婚那天你家宋方远就去医院了,你还砸坏了家里的锁头跑出去的,对吧?”许大妈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萧盼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是我。”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听说宋方远还被石头砸中了……”金秀儿想起来这件八卦,两眼放光。

不过她说到一半就被别人推了一把,后知后觉的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