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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恰好就是她进入四君子阁之后,对面的三友轩才走了水。

一切都是严丝合缝,紧锣密鼓的。

陈才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人也温柔贤惠,她同沈初宜相处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瞧着同沈初宜没什么矛盾。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知?道背地里陈才人如何?想?

就连她自己,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比如此?刻,若是真的柔弱单纯,她早就领着舒云回到前殿,哭着求萧元宸为她查出真相了。

而?不是躲在这里,暗中观察每一个来人。

舒云身?上带着安神香和药丸,甚至还有一小包点心。

她道:“娘娘若是饿了,就吃些糕点,看样子,怎么也得再过一刻才能来人。”

前面可是满殿欢庆时,那么热闹的歌舞,那么欢快的气氛,谁敢去触陛下霉头?。

救火队已经到了,水车都用上了,浓烟半数被浇灭,这火已经烧不起来了。

前殿没有危险,就没人敢去禀报皇帝陛下。

怎么也得把这热热闹闹的宴会办完,才好去说一声。

但姚多福可不是吃素的,他是最知?道萧元宸的人,一旦姚多福听到风声,立即就会禀报萧元宸。

到了那时,萧元宸一定会亲自赶到。

沈初宜跟舒云坐在凉亭这边,有着翠竹遮挡,没有人能看到她们,她们却能看到前面的情形。

此?时,沈初宜就看到惠嫔被人扶着从里面走出,她面色惊慌,瞧着有些害怕。

宜妃不在她身?边。

宜妃的王姑姑也不在。

沈初宜正在疑惑,就看到惠嫔一把拽住过来救火的姑姑,声泪俱下道:“快进去救人,宜妃娘娘受伤了。”

————

此?刻的碧水丹青殿中,正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时。

萧元宸今日不过就吃了两杯酒,再有人敬酒,他就直接换了茶。

他不喜醉酒的感受。

方才他看到沈初宜对他比的手?势,便?知?道她去后殿更衣,料想到她会在后殿歇一会儿,便?没有多言。

此?刻他靠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热闹景致,整个人却是抽离的。

他在看每一个朝臣,想着每一封奏折,计划着明日招谁入宫,又要如何?安排政事。

萧元宸登基为帝之后,庄懿太后和恭睿太后一起出面,以很强硬的姿态支持他亲政。

即便?萧元宸早先并非皇位有力继承者?,在朝中也没有多少人脉,即便?他仓促被封为太子,并未有辅政的政绩,但他这个皇帝位依旧稳坐。

就是因为有两位太后的支持。

亦或者?说,有以庄懿太后代表的定国?公府作为依托,在萧元宸主?政之初,确实?无比顺畅。

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萧元宸慢慢摸清官场形势,他才越发觉得举步维艰。

定国?公府自大楚开年时便?成为勋贵之家,百多年来,定国?公府出过两位皇后,三位将军和两位阁臣,不过那些丰功伟绩都在历史的烟尘里慢慢消散。

如今,定国?公府似乎并不如何?显赫了。

亦或者?说,定国?公府没有那么多高位,甚至在凌烟阁中并没有任何?一位李氏族人。

但定国?公府枝叶繁茂,嫡系旁支皆人口众多,若仔细算来,在朝为官者?超过三十人。

除了六部及三法司,除了州府乡野,甚至就连钦天监都有定国?公府的血脉。

这个事实?,让人毛骨悚然。

纵使这其中许多人早就不姓李,同李氏已经是超过五服的姻亲关系,可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定国?公府一系。

换句话说,若没有定国?公府,没有庄懿太后,他们也谋不了这份差事。

庄懿太后一开始就坚持萧元宸亲政,而?她稳坐太后之位,萧元宸即便?不是亲生,也会更尊她这个嫡母。

这个举动,不仅加深了母子两个之间的关系,也让定国?公府在京中越发稳固。

有时候,不争反而?才是争。

萧元宸一边吃着茶,一边偏过头?,看向满脸笑容的庄懿太后。

他忽然开口:“母后,今日这道水晶芦荟不错,母后可尝尝。”

庄懿太后笑着看向他道:“好。”

萧元宸回过头?,重新看向眼前的歌舞。

他似乎是在欣赏歌姬曼妙的舞姿,心思却早就飘入勤政殿,想着那些政事。

父皇还在时,宫中的宠妃其实?不少。

庄懿太后早年就成为太子妃,因其温柔贤惠,公允正直,颇受父皇

敬重。

作为一个皇帝,父皇是很清楚如何?平衡后宫和前朝的。

他尊重皇后,爱重皇后,却唯独不宠爱她,夫妻两个相敬如宾,却唯独少了柔情蜜意?。

宫中的嫔妃们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前有率先诞下皇长子的庄诚皇贵妃,后有颇受宠的庄慧皇贵妃,也有出身?世家大族的他的母妃。

再这样的环境之下,作为皇后的庄懿太后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

萧元宸记得很清楚,在庄慧皇贵妃诞下五皇子后,朝中鼓动父皇立储的奏折如雪花飞来,很显然,要立的自然是二皇子。

庄慧皇贵妃父亲是前朝凌烟阁首辅,其弟为广陵府布政使,其妹为端王妃,其侄尚公主?,可谓是满门荣耀。

加上她本就有宠,父皇十分偏爱她,以致在五弟刚诞生的那几个月里,前朝风声不停,后宫风雨欲来。

那时候,母妃总是叮嘱他,在上书房时就安静读书,下课就直接回宫,不要同任何?人说话。

萧元宸即便?年纪小,却也能清晰感受到宫中的紧绷形势。

这一切,随着一件事彻底打破。

天授八年十月,只有六个月的五皇子忽然染上风寒,一连十日高烧不退。

当时宫里几乎是风声鹤唳。

谁都不敢多说半句话,那是第一次,萧元宸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家无情。

后来,五皇子还是夭折了。

他夭折之后,庄慧皇贵妃痛不欲生,一病不起,彻底没了心力。

而?宫里的风声鹤唳,也随着一个小生命的逝去,渐渐消弭在岁月之中。

从那之后,宫里太平了很久。

父皇雷霆手?腕,再也没有朝臣议论立储之事。

直到庄慧皇贵妃病愈,重新复起,直到大皇子同二皇子开始夺嫡,宫里才再度陷入血腥之中。

想到这里,萧元宸揉了揉额角。

恭睿太后见他这动作,不由放下筷子,淡淡问:“皇帝,怎么了?”

萧元宸摇了摇头?。

他正待开口,忽然从后面快步而?入一名黄门。

那黄门灰头?土脸,满脸惊慌,他一进来就在姚多福耳边急切低语,姚多福脸上挂着笑,一直没有变化。

等?那黄门说完了,姚多福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如常地来到萧元宸身?边。

“陛下,后面出事了。”

萧元宸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

姚多福不用他问,直接道:“陛下,三友轩走水了,管事已经叫来水车和救火队,正在全力灭火,惠嫔娘娘已经救出。”

萧元宸下意?识攥紧手?,他声音冷酷而?冰冷。

“其他人呢?”

姚多福声音很低,此?时此?刻,他也要笑不出来了。

“宜妃娘娘还在三友轩中,据惠嫔娘娘所言,宜妃娘娘受了伤,不能行动,孙成祥正在施救。”

“另外?……”

说到这里,姚多福的声音一顿。

“两位小殿下暂时不在三友轩中,但具体在何?处无人知?晓。”

这一瞬间,萧元宸周身?的气势如山崩海啸,汹涌而?来。

姚多福的腿都软了。

边上两位太后娘娘都停下了筷子,有些惊疑不定看向萧元宸。

萧元宸垂下眼眸,淡淡问:“沈婕妤呢?”

姚多福咽了咽口水,声音艰涩:“沈婕妤不在三友轩,在四君子阁。”

“四君子阁暂时没有走水。”

萧元宸深吸口气,他迅速道:“懿母后,睿母后,今日宫宴时间太久,该至尾声,朕有急事需得处置,还请两位母后同礼王一起主?持剩余事宜。”

意?思是,让礼王把朝臣赶紧送走。

庄懿太后面色一沉,她没有问出了什么事,直接说:“皇帝,你自己注意?安全。”

恭睿太后道:“这里有我们。”

说罢,萧元宸直接起身?,带着姚多福直接离去。

等?萧元宸绕过假山,来到走水的三友轩之前时,才看到现?场一片狼藉。

惠嫔坐在不知?道哪里搬来的椅子上,面色苍白,衣裙上还有点点血迹,一直候着的太医正刘文术正在给她请脉。

浓烟滚滚而?起,三友轩里外?早就被水车浇了个彻底,火势没有彻底烧起来,却熏黑了三友轩的墙壁。

瓦片掉落,门扉斑驳,看起来可怖之极。

宫中的救火队训练有素,正在紧锣密鼓浇水灭火,主?持差事的孙成祥看到萧元宸,立即上前:“陛下,已经派人进入三友轩,已经寻到了宜妃娘娘,但宜妃娘娘被房梁砸到肩膀,不好挪动,派了更多人进入。”

萧元宸问:“皇子们现?在何?处?”

孙成祥面色灰白,脸上都是灰尘,他哆嗦了一下,沉声道:“听闻两位小殿下一早睡了两刻,后醒来后觉得无趣,就闹着要出去玩耍,其中两名奶嬷嬷就带着小殿下们离开三友轩,不知?去了何?处。”

“尚未寻到人,不过肯定不在三友轩中。小的已经派人在花园四处搜寻。”

孙成祥语速飞快,差点没咬到舌头?。

孩子们不在三友轩,萧元宸心中微微一松。

但紧接着,萧元宸又看向边上也被波及的四君子阁:“沈婕妤呢?”

孙成祥这会儿脸色就更难看了:“方才搜寻三友轩,才得知?沈婕妤娘娘不在其中,而?是在四君子阁,正在派人搜索。”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沈初宜是否还在四君子阁。

萧元宸心中微沉,他深吸口气,沉声道:“立即调金吾卫,四君子阁中再搜寻一遍,务必尽快把人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