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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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青却有些不解。
“小姐怎么这么关注那位白军爷?”
城里的百姓们,大多都对武将敬而远之,即便是最普通的长行,见了也要喊一声军爷。
没有人敢去故意惹恼军爷,更不用说专门派人去盯着了。
梨青同崔云昭一起长大,情分不一般,心里疑惑便问了出口。
若是旁人,崔云昭指定要糊弄过去,但梨青不同,她以后办事肯定还要梨青做帮手,不能把理由给得太过潦草。
于是崔云昭便说:“我瞧那白小川心术不正,怕他坑害郎君,这才对他格外关注。”
说到这里,崔云昭抬眸看向梨青。
她的眼眸很深邃,也很漂亮,那双凤眼有一种说不出的绮丽风情,让人很容易便被她吸引。
即便从小看到大,但梨青还是忍不住回望向她。
话到这里,似乎不用崔云昭再多言。
“我明白了,小姐。”梨青立即道。
崔云昭却摇了摇头:“你还不是很明白。”
崔云昭微微叹了口气,她收回视线,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今晨刚落一场雪。
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描白了一整个博陵。
这座古朴的古城历经百年,即便也曾染过战火,却在如今的乱世之下意外幸存。
这几十年间的战火,始终没有波及到博陵。
这也是崔云昭的故乡。
白墙青瓦,小桥流水,自是一派江南好风景。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拖家带口,有的顶风独行,冬日虽冷,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期盼。
百姓活于天地,不过为了一日晨昏,三餐四季。
也不过为了宅门中,血脉相连的亲人。
崔云昭长长舒了口气:“梨青,郎君如今是军使,那以后呢?”
梨青愣了一下,她很快回过神来:“以前婚事未定的时候,奴婢就听人夸赞过九爷,说九爷天资卓绝,武艺超群,且有勇有谋,十五岁从军之后,救过无数百姓,保护过许多人家。”
崔云昭点点头,道:“若非如此,当时吕将军忽然把婚事定给了郎君时,二叔父也不会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如今武将当道,只要有本事,皆是未来可期。
她同霍檀成婚,崔序可能被人说为了参政一职卖了侄女的婚事,也可能被人夸赞慧眼识珠,提前选中少将军。
换句话说,崔序也在赌。
他拿现在的名声,赌以后霍檀的飞黄腾达。
崔云昭的声音很平静:“既然我已经嫁给了郎君,以后就是一家人,他的前程就是我的前程。”
“这几日我瞧着,郎君绝非池中物,他虽然年轻,心思却很深,我试探他许多事他说话都滴水不漏,完全不像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莽夫。”
“既然如此,那我就需要早早筹备,做好准备。”
崔云昭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这是梨青这几日对她最深的感触。
她看着小姐,眼眸中有着自己都没觉察的疼惜。
“小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在家中时,二夫人对小姐从来不会悉心教导,甚至总是故意挑唆。
还好有夏妈妈总是时刻规劝,小姐的性子才没长歪。
老爷和夫人故去太早,在小姐最需要父母教导的年纪里,骤然就离她而去,这对小姐是个不小的打击。
成婚之前,小姐总是优柔寡断,也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仿佛不去想那些阴谋诡计,日子就总是晴朗的。
但梨青并不觉得不好。
大凡世家小姐都是如此,除了小姐,五小姐和家中其他小姐瞧着都大差不差。
但是后来,她跟随小姐出嫁了。
来到霍家的第一天,梨青的心就凉了。
这样的屋舍,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婆母姐弟,小姐的日子该怎么过?
以小姐的性子,还不得整日里悲伤流泪,委屈幽怨?
当时梨青是很发愁的。
夏妈妈不在,她跟桃绯也实在年轻,完全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
但出乎她的意料,洞房那一夜过后,小姐仿佛变了个人。
她勇敢,果敢,有话直说,一点都不受委屈。
就连对付正房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小姐也能笑着阴阳怪气,而且完全不拿她当一回事。
面对姑爷的时候,小姐更是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扭捏。
也正是因此,小姐在这个家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过起来。
她能看出来,姑爷是个能人,也很聪慧,他尊重小姐,怜惜小姐,能认真听小姐的每一句话。
这样的郎君,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梨青狠狠松了口气。
尤其是小姐又把夏妈妈接了过来,梨青就更放心了。
可放心的同时,她又很心疼小姐。
要不是一定要面对无法摆脱的困境,人又怎么可能一夜长大呢?
梨青不由有些走神。
崔云昭见她眼神发直,就知道她在发呆,于是轻轻拍了一下梨青的手。
梨青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微红:“小姐。”
崔云昭捏了一下她的手,语气却很坚定:“我要过好日子。”
“梨青,我要过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崔云昭说,“可好日子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需要我们努力争取的。”
梨青只觉得眼底发热,眼泪几乎都要滚落出来。
“所以啊,我得谨慎一些,不能让人挡住我过好日子的路。”
崔云昭找了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不过,这也并非只是理由,在她心底深处,确实如此想。
重活一辈子,她一定要比上辈子过得好,也一定要让身边的人都幸福。
梨青眼泪汪汪看着崔云昭,使劲点了点头。
“好的小姐,我会陪在小姐身边,以后有事,小姐只管吩咐。”
崔云昭笑了一下。
她伸手摸了摸梨青的脸,拂去她脸颊上的泪:“傻丫头,哭什么呢。”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马车便在福记粮铺前停了下来。
梨青已经擦干了眼泪,陪着崔云昭下了马车。
昨日她刚来过一趟,今日再来,门口的小二哥自然还认得她。
一边喊掌柜,一边迎了出来:“东家娘子。”
崔云昭点点头,快步进了粮铺,这才避开了漫天肆意的风雪。
粮铺里并不算暖和,只在中间放了早就熄灭的炭盆,这样不会让粮食发霉,又不容易起火。
孙掌柜从柜台后探出头,就立即上了前来:“东家娘子怎么过来了。”
崔云昭笑笑,说:“我回去同夏管事商量了一下,觉着近来粮价有些高,担忧城中的百姓会无米下锅,故而想来同掌柜商议,看是否不再调高米价。”
如今城中的粮铺有五家,除了世家大族的旧年经营,就是新晋武将的新开铺子。
崔氏并不经营粮铺,只有崔云昭从母亲那里继承了这家粮铺,一直都由夏妈妈打理。
孙掌柜以前除了逢年过节上崔氏拜见,几乎没怎么见过崔云昭,今日一见,倒是对这位东家刮目相看。
看来这位崔氏千金也并非传闻那般眼高于顶,不谙世事。
倒是颇有些悲悯心思。
孙掌柜领着崔云昭去了里面的厢房,道:“东家娘子坐下说话吧,这里面暖和一些。”
待崔云昭坐下,孙掌柜便道:“东家娘子的主意倒是极好的,左近百姓若是知道,定也会感激咱们,只是其他的粮铺肯定会被百姓抨击,到时候关系可能会有影响。”
城中的粮价大多都很稳定。
一家卖八十,另一家大概也是卖八十,左不过一两文钱的差距。
“以我的经验,若是陈米一直不下,新米肯定还要涨价,往年粮价高时,可达百文。”
粮价低时在六十左右,高达百文,几乎过倍,这让普通百姓如何承担?
崔云昭问:“往年的陈米价值几何?”
孙掌柜答:“往年陈米若多,大约在七十五钱上下,而新米则在八十至九十之间,有时陈米并非一年米,可能是两年或三年,实在不好吃。”
陈米这个价格不高不低,虽不好吃,却能解燃眉之急,让百姓可以度过寒冷冬日。
尤其是城中百姓,家中没有田地,靠着城中的粮铺度日,若是城中粮价高居不下,是会饿死人的。
崔云昭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她敛眉深思,看起来沉静又凝重。
孙掌柜的神情也慢慢郑重起来。
这位娘子以前不经事,从不对铺子里有指点,但人总会变,尤其她已经成亲,嫁与军户,自己立起来也不无可能。
想到霍檀的名声,孙掌柜不由更慎重了。
“东家娘子,不是我贪那几两银子,只是城中的粮铺关系错综复杂,我们若是降价,别家降还是不降?这恐怕会让霍九爷难做。”
崔云昭愣了一下。
没想到自家的粮铺还会牵扯到霍檀。
不过她起初却未想那么多后果,只想着能让百姓们吃上饭,现在这么一听,倒是不太好独断专行。
崔云昭思忖片刻,道:“那我回去同郎君商议一番,再来同你说。”
孙掌柜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