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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各方势力角逐,说动皇帝,最终定冯朗为代辖观察使,可见郭子谦这几日没少忙碌。

不过最终结果喜人,伏鹿暂时还在自己人手中。

霍檀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平静道:“军令还命我为团练使,协助观察使守卫伏鹿。”

崔云昭愣了一下,旋即便看向霍檀,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恭喜夫君。”

崔云昭不知道霍檀都做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这一次霍檀肯定出了全力,不仅运筹帷幄让冯朗升为代辖观察使,还把这个团练使牢牢握在手心里。

晋封刺史已经需要朝廷下达命令,各州府不能擅自行事,现在霍檀被封为团练使,更需要皇帝陛下的圣旨。

难怪这几日霍檀熬得眼下青黑,可能一直都没有睡好。

毕竟那是团练使。

在小一些的州县,从五品的团练使已经是当地的实权人物,可以说是一飞冲天,翻身锦衣。

拓跋氏守卫伏鹿多年,世袭的也一直是左路团练使的官职,往上一步都难。

因之前种种,霍檀凭借军功和能力,也凭借过人的运气,才在刚弱冠这一年连升两级,不仅直接成为刺史,现在更是升为团练使,简直是让人望尘莫及。

想到这里,崔云昭才缓缓展露笑颜。

“这是大喜事。”

霍檀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拽着崔云昭的手,把她重新拉回身边,让她靠着自己,头碰着头说话。

“吕继明这一出事,郭子谦的计划就被打乱了,他身边的几名心腹大将瞬间少了一人,这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

霍檀很冷静。

他虽然也揪心于吕继明的重伤,也愤怒那些邪众的恶毒,可他也清清楚楚知道,此时是他最好的时机。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1

这一年,霍檀读过许多书,听了许多典故,他深切明白这个道理。

感情是一回事,理智又是一回事。

在崔云昭面前,他从不掩藏自己的冷血和野心。

“我知道,吕继明曾经因为父亲的过世而扶持过我,但有些事情,你我心里也很清楚。”

长安渠,隆丰村,清缴花郎君,一桩桩件件,霍檀都没有深究下去。

因为有崔云昭,所以他没有死在隆丰村,似乎也只能对外人说他运气好。

他运气好吗?能得崔云昭一知心人,确实运气好,可他年少丧父,靠自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吃常人未曾吃的苦楚,忍旁人未有过的痛,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说他幸运,却又是不幸的。

这一路走来,光崔云昭知道的都有那么许多回,早年间他的战功,又被人抢夺了多少次?

这些,很难没有吕继明的漠视和随意。

早年的霍檀对于吕继明来说,不过是曾经同僚的孩子,也不过只是个不起眼的长行。

心情好了,随意施舍点东西,就算是他吕防御使情深义重。

心情不好,亦或者需要有人出来背锅,那霍檀便是最好的人选。

即便他死了,残了,也无人能为他说话。

毕竟,他家中长辈都没了,原在岐阳的霍氏宗亲,也不过都是堂亲,原本都还靠着霍展过活,没什么大出息。

霍檀原本还想在说什么,崔云昭却握住了他的手。

“我都懂。”

我懂你的痛,懂你的苦,就如同你懂我一样。

明知我有些事太过纠结,却依旧全力支持,从不多问一句因由。

这是夫妻两个之间,越发浓烈的信任。

相濡以沫四个字,崔云昭也是今日才慢慢懂得。

她轻轻拍着霍檀的手,淡淡笑了:“梵音,我为你高兴。”

霍檀倏然笑了。

他难以抑制地仰头笑了起来,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浓浓的泪意。

崔云昭看到,他眼睛红了,却没有流泪。

现在的霍檀,已经不需要流泪了。

他飞黄腾达,锦衣加身,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他的人生幸福而美满,没有什么好要悲伤的。

可他还是这样红着眼睛笑了。

或许,也仅仅此时,他才能这样去笑对过往的一切。

酸甜苦辣,悲欢喜乐。

皆是过眼云烟,往后之日,再也不念。

霍檀笑够了,才缓缓叹了口气,道:“军令已经下达,明日起我要驻守在东郊大营,主持军中事务,最近事务繁杂,我可能少有归家,你多担待。”

他们夫妻之间,总是这般心意相通,不过短短四个字,却也能知道那后面的许多话。

崔云昭笑了,说:“好,我会好好过我的日子。”

霍檀深深看着她,凑过去在她唇上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那吻犹如羽毛飘过,轻轻柔柔的,一阵风就不见了。

可它留下的温度,却一直在崔云昭的心尖上。

说完了正事,夫妻个就睡下了。

崔云昭这几日都点了息宁香,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反而霍檀因为经年的锻炼,已经耐受息宁香,躺下许久都没有入睡。

他侧过身,在黑暗里描绘崔云昭的面容,想要把她雕刻在心里。

不在身边,也能时常记起,在心里思念。

次日清晨,当崔云昭醒来时,霍檀已经离开了家。

他收拾了不少换洗的衣物,当崔云昭看着那空落落的衣柜时,神情难得有些恍惚。

夏妈妈见她有些落寞,便柔声道:“姑爷早晨时说,东西今日会送过来,让小姐抽空看一看。”

应该是白小川家里的东西。

崔云昭顿时来了精神。

她彭地关上衣柜的门,精神抖擞道:“用早食。”

夏妈妈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用过了早食,又去跟林绣姑和霍新枝说了会儿话,把能说的挑着给她们讲了讲。

得知霍檀没事,娘俩都松了口气,又听说霍檀升至团练使,林绣姑反而沉默了。

霍新枝看阿娘并未欢喜,同崔云昭对视一眼,才问:“阿娘,怎么了?阿弟晋升应当高兴啊?”

林绣姑抬起眼眸,看了看女儿和儿媳,终于叹了口气。

“是,应该高兴的。”

“可九郎做了团练使,肩上的胆子就更重,原也只是在左近征战,如今……”

说到这里,可能是怕崔云昭著急,她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勉强笑了一下:“是好事,大好事。”

“等太平了,咱们再庆祝吧,枝娘,你也好好同弟妹们说一声,此事不要太过声张。”

林绣姑还是老练。

见的事情多,知道要如何行事才是对的。

崔云昭便握住了林绣姑的手:“阿娘,我相信夫君,无论以后走到什么位置,他都会平安无事的,你莫要担心。”

“因为有我们在,所以夫君一定会更小心谨慎,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林绣姑听到她的柔声安慰,终于放下心来,神情有所缓和。

“还好有你。”

还好有崔云昭这样沉稳端方的儿媳妇,家里才能如此平顺,霍檀也才能在外面施展抱负。

崔云昭仿佛这个家的定心石,只要有她在,所有的麻烦和坎坷都能迎刃而解。

林绣姑拍了拍她的手:“皎皎,多谢你。”

娘几个说了会儿话,崔云昭又安慰了几句,就回到了东跨院。

她回去的时候,东西还没送过来。

崔云昭知道白小川的东西已经被检查过了,应该没有什么毒物之类的,于是便也只叫人把无人住的倒座房收拾出来一间,以供使用。

大约在晌午时分,有个还算面熟的军使登门,送来了两个大箱子。

他对崔云昭恭敬见礼:“九夫人,这是将军让送来的东西,将军说让夫人慢慢查看,不用急着归还。”

崔云昭便道:“好,有劳你了。”

等东西放在倒座房,崔云昭跟夏妈妈一起戴上手套,打开箱子一点点翻找。

这里面除了锅碗瓢盆和家具,其余的几乎都装了进来。

白小川日常穿的几件中衣和军服都在里面,看起来都是半新不旧的,倒是没什么特殊。

崔云昭检查一遍,夏妈妈检查一遍,如无问题就放到边上,若是有疑点就放到另一边,这样就能把东西快速过一遍。

看得出来,白小川对药理很在乎。

崔云昭都不知道他还识字,看到那本写满了注释的药书,崔云昭都不由感叹:“若是走正道,也算是个人才。”

白小川的字很扭曲,一看就是自己学的,笔画顺序都不对,可字都写对了。

夏妈妈也点头,指着只剩下半本的老黄历说:“他过日子也很仔细,哪一天吃药,哪一天熬药,哪一天需要去买药,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虽然白小川记录这些用了暗语,但夏妈妈很老练,翻了几页就看懂了。

“可能就是因为身体缘故,白小川才会自学药理。”

烧伤是很难治愈的。

白小川不仅伤了嗓子,身上可能还有大面积烧伤,他一边要强忍痛楚行兵打仗,一边还要靠自己求医问药,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除了这些东西,就是白小川吃用的一些药渣,他行事也还算谨慎,平日里吃的那些酒水都不会留下瓶子,应该都拿去还给了正店。

所以他的物品里,除了体己之物,就没有别的了。

没有酒瓶,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除了那些金银,还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崔云昭微微蹙起眉头。

她仔细回忆着这一年里查过的白小川的所有事情,忽然想到最开始的时候,王虎子说过见到有个年轻姑娘给白小川送东西。

崔云昭的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衣物上。

她跟夏妈妈对视一眼,便道:“把他厚一些的衣裳拆开来看一看。”

白小川的衣裳并不多,夏妈妈取了剪子,直接从接缝处剪开。

一件,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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