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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家本应很幸福。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即使父亲无数遍对她?强调“那是?为?你迎回的清理工具”,即使父亲无数遍安抚歇斯底里的母亲,偷偷的、私下的、父亲见不?到的时候——

母亲依旧会攥着她?的肩膀,手指甲收紧又放松。

母亲依旧会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寻求认同般、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说——

“她?是?个贱女人。”

“他是?贱人的下贱种子。”

“不?准和他说话……”

“不?准理睬他!!”

幼时的洛梓琪不?懂。

她?只觉得“父亲已经一遍遍解释一遍遍安慰过了,母亲为?何还要去在意?父亲不?在意?的工具呢?”

长大后她?懂了许多许多,回忆细想,才发现。

正因为?“父母关系很好”,母亲才会那么放不?下,那么忍不?了,那么……痛苦。

如果?毫无感情,如果?从未在意?,如果?已经心死……就?能用最正确理智的态度,去处理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了吧?

可?母亲做不?到。因为?她?太爱她?的丈夫,她?维持不?住那份从容,也?忍受不?了那对母子的存在。

那是?她?婚姻中的瑕疵,她?爱情里的污点。

所以,每一次,当母亲握过她?的肩膀,用祈求般的眼神看向她?,反反复复甚至有点神经质地强调“那个贱人”……

母亲真?正想说的,是?“和我一起恨他们”。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是?最该站在我这一边的人,你和他不?同,你还没有背叛过我任何一次——你绝对不?能再背叛我任何一次了,求求你,我的女儿,我的最爱之人的孩子。

年幼的她?不?懂那些?潜台词。

但她?很爱她?的母亲,也?很爱她?的父亲,便只好,轻轻点了头?。

父亲说要把那孩子当道具使用,那便使用;

母亲说要憎恨、无视、用最冷漠的态度对待那孩子,那便这样吧。

……即使那只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她?从未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要讨厌他。

要利用他。

要和父亲母亲站在一起,做最优秀的能撑起整个无归境的继承人。

我要……

还未戴上白斗笠的小男孩正式踏进主宅的大门时,洛梓琪曾坐在等待会见的椅子里,一遍遍对自己打着气,努力调整出自己最冷漠最凶狠的表情。

可?是?,那小孩踏进来,茶色的眼睛眨巴着,笨拙地按照新学的规矩把小手捏在背后冲她?行礼,还拥有一张她?此?生从未见过的美丽脸蛋。

小小的,乖乖的,异常美丽的,比母亲父亲还要好看许多许多……又那么平静。

他不?忐忑,不?紧张,没有期待,似乎也?没有敌意?。

那不?是?一张装作“无事发生”的脸,没有携带任何躁动不?安、低沉压抑的情绪——

洛梓琪没见过那样平和的眼睛。她?想起了露水,云雾,或幽潭底部的花。

那双眼睛看了一圈。

闲言碎语,议论评价,鄙夷嗤笑?,许许多多远比刚才更加露骨的没有出声的讨论……覆盖在那些?人的笑?脸,与亲热的招呼下。

他看完了,简单地过滤掉所有,又平和的转回来。

对上主位那个小女孩。

她?的眼睛和表情都结着一层霜,一点也?不?友好,只冷冷道:“继续行礼。我不?让你起,就?不?准起来。”

可?她?心里想的是?——

【这就?是?弟弟吗。】

【真?小一只。】

【真?可?爱。】

——于是?不?起波澜的茶色眼睛第一次闪亮亮地转动起来,他高高地仰着头?瞧那个冷酷的小女孩,就?像在瞧一捧奇迹般合拢又绽开的花。

三岁的小孩,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那份喜欢他的心声,不?吵,不?烦,好美丽好干净的心声。

——他便愚蠢地把自己的全部投了进去回报这份心声,喜欢、崇拜、跟随、无条件服从——“姐姐姐姐”挂在嘴边,不?去想其他任何无聊的事。

可?他不?知道……完全不?懂……

心声,也?会骗人。

洛安扶着二楼的楼梯把手,手里的手机还没息屏,屏幕上隐隐闪着些?细缝——那是?他刚刚通话叫人时摁碎的。

他看着那个小破烂逃也?似地低头?躲开安各,又飞快地奔进洛梓琪的怀抱,仿佛乳燕投林。

那蠢货只想待在他最亲近的人身边,守着那份第一次听见的心声,认为?那是?全世界唯一真?实圆满的东西。

……那蠢货。

没有心声能做到完全真?实。

有人能说着“讨厌”想着你“可?爱”,但这不?妨碍她?最终叫你远远滚开。

有人能说着“喜欢”想着你“超级喜欢”,但这不?妨碍她?在你无法出现的时间里去分出更多的喜欢给?更多的人。

永远不?要轻信自己的眼睛,人总能塑造出各种各样的假象,哪怕是?心里话,哪怕……

楼下的妻子嚷嚷着什么扑过去,而家主的态度有些?莫名,她?半伸着手,像是?要抱紧那孩子,又像是?要推开。

洛安不?想再看,他转身下楼,消失在地下室的阴影里。

愚蠢……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