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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

“你, 快醒醒。”

“……”

“喂、喂、喂……喂——”

“……”

“啊。真的死了吗?确定死了吗?那就?大家一起吧——”

洛安猛地睁开?眼,伸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刀尖。

后者堪堪停在他的睫毛前。

举着大大的铜剪刀,戴着小小的白斗笠, 托着腮蹲在?他身边的男孩撇了撇嘴。

“还以为你已经咽气了……既然没死?, 就?快点?醒啊。”

识海深处, 小斗笠提着剪刀,慢吞吞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你也晕太久了吧, 真?弱。”

还不是因为你。

弱小、稚嫩又懵懂,自己的魂魄深处被天道?意识埋了雷都不知道?, 猛然发作?后差点?一并带走我和你,结果?最后为了救你,只能将你暂时带进?我的识海里当小背后灵,慢慢缝补魂魄的裂痕, 又分走你身上所?有的伤势。

如果?只是一具被锻炼出极佳自愈力的成年?天师躯壳,伤重后的恢复速度要快得多,原本, 以我个人的恢复速度,就?算事后会吐血昏迷也能在?几?小时内装出没事的样子, 先安顿好妻女再编出什么出差的借口,这样一来就?能隐瞒到底……

洛安想说什么, 张开?嘴, 却只咳出沙哑的咳嗽, 刺痛的异物感使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即使在?自己的识海里, 处于天师特有的调息自愈的冥想中, 他的形象依旧伤痕累累。

刀伤、抓伤、咬伤以及魂魄上密布的撕裂伤——还有一道?极其可怕的伤口几?乎将他胸膛一分为二, 那正是洛安强行催动?刚复原的躯壳使用分身术导致的——

洛安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挤出言语。

他皱紧眉,直接拍开?了小斗笠再次凑过来的剪刀, 翻过身,再次合上眼。

见状,小斗笠抿了抿嘴。

与洛安相比,他此时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因为伤口都被大人理所?当然地转嫁给他自己了啊。

“你好弱。”

小孩又闷闷地重复了一遍:“弱死?了……怎么还不醒……”

兀自嘟哝了一会儿,识海渐渐安静下去。

半晌后。

剪刀的刀背又戳了戳他的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

“喂。喂。喂。死?了吗?死?了吗。死?了没……”

洛安:“……”

没死?,但快被你烦死?了。

洛安烦不胜烦,想转身扎穿这熊孩子,可又不行,在?识海里扎穿小斗笠就?等于扎穿他自己。

于是他直接伸手,抓过小孩乱戳的剪刀,远远扔到一边。

——反正小斗笠本就?没用劲,原本锋利的大剪刀只戳出了造型橡皮的架势,即使洛安伤重得无法开?口说话,缴械他也轻而易举。

小斗笠没有抗议,更没有回?头去寻找自己最可靠的武器。

反正,自从来到这个时间,遇到这个人,他在?现实的铜剪刀就?被没收过去了。

理由?是“小孩子拿这种利器很危险,滚去好好上学”。

真?是个很糟糕的大人。

双手空空的小孩在?他身边抱住了膝盖。

就?像是很小很小的孩子蹲在?路边看地上的蚂蚁,他执拗地、沉默地盯着洛安的背影。

抱着懵懂又茫然的求知欲,带着恐惧与惊叹交缠的复杂心情。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像普通小孩那样,安安静静地看“蚂蚁”。

拼尽一切也要活下去的生?命。

离开?无归境那间小草屋后的全世界。

小孩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明明是我作?为工具失职了,没能完全保护好他交待要护好的目标,还给他的重要计划拖了后腿……

为什么不骂我呢,这个大人的个性明明就?很糟糕吧,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无疑是他最讨厌的小孩。

可是,我明明守在?这里,这么久了。

为什么没有惩罚呢。

脑子里转动?的想法奇奇怪怪,问出口的话也奇奇怪怪。

“死?了吗?”

不要死?。

“你死?了吧。”

你不要死?。

“喂……”

你快点?醒来啊。

洛安总算调整好了喉咙上的伤口。

他缓慢地说:“如果?我回?归现实,完全醒来,你的意识会被我的识海包裹着沉眠下去,直到你受创的□□完全修复完毕,才能回?到现实……”

一场有点?长的休眠而已,一觉醒来不就?能结束吗。

小斗笠点?点?头,抱紧膝盖的手松开?了,试探着伸向大人的衣袖。

“可以在?你旁边睡吗?”

不可以,再黏我就?滚开?。

——洛安很想这么说,但小斗笠已经闭上了双眼,向他怀里倒下——

这哪是什么“睡你旁边”,这明明是“睡你怀里”。

……他小时候绝对没这么黏人麻烦,这熊孩子是跟洛洛混久了被带坏了吗?

他想叱责几?句,但识海却柔和地裹住了沉眠的小孩。

再强大的天师,也没办法对着自己的识海说谎。

紧接着,随着稚嫩魂魄的完全沉眠,识海掀起浪花,轻缓地托着成人的魂魄向上、向上、再向上——

洛安睁开?眼,这一次,再没有近在?咫尺的刀尖。

客房的天花板遥遥看着他,而空气中满是朱砂、香火与丹药的味道?。

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无灯也无光的房间里,他很缓慢地眨动?着眼睛。

终于看清了,不远处墙上的挂钟所?指向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十点?……?

洛安的第一个想法是,太好了。

上午十点?,妻子在?上班,女儿在?上学,没人在?家,他就?不用绞尽脑汁编瞎话,思考应付她们两两结合、左右逼问的攻势。

师兄不在?这里,想必是稳定他情况后就?回?去休息了,可房间内留下的各式药香这么浓重,朱砂应该也抹了不少,得赶紧开?窗开?门,通风换气,以免她们俩回?家后被熏到……

不过,他还以为自己会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苏醒。

原来是家里的房间吗?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会同意师兄踏足她的领地,还默许师兄施展那些她很讨厌的“封建迷信”……

对了。

她很讨厌的。

被朱砂、香火与各种药材熏染的味道?……现在?味道?最重的不是房间,应该是我自己。

身上这股“迷信”味道?,肯定浓得她受不了。

必须先去洗澡……打理干净了再……

伸手,抬头,活动?肩膀,洛安想要翻身下床。

天师受伤不过家常便饭,反正这次也就?是比以往的伤势稍稍严重了一点?,所?以,就?和过去的每个早晨一样。

可刚踏上地板,就?是一个踉跄——

作?为一个顶尖天师,洛安快狠准地抓住了床沿,手臂瞬间用力撑住身体,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受伤了,不是腿断了,更不是摔得叮铃哐啷撞倒药碗要人搀扶的重病患。

……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趟无归境之行还给我的身体造成了计划外的影响——影响日常行走就?太糟糕了,重伤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我绝对不想——

破烂恼火地低头瞪向膝盖,正要暗暗发狠,伸手过去掐裂被绷带包好的伤处,逼它行动?自如,膝盖却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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