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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don’t know much about love.

我对情爱一窍不通。

——引自歌曲《Floating》 - Alina Baraz/Khalid

安娜贝尔·斯威特,讨厌洛森·布朗宁。

憎恨他,鄙视他,梦里都是打败他,把他踩在鞋底下。

斯威特的骄傲让她决不在这场对决中动用任何家族势力,对他魔法造诣的承认也让她决不在这场对决中使用任何魔法。

因为心软?因为仁慈?哈,开什么玩笑。

因为他不是什么可以被势力所打压的怯懦之人,因为他不是什么没有知识没有能力的自大蠢货。

洛森·布朗宁值得斯威特家继承人全身心的针对与厌恶,而任何意义上的“喜欢”“感情”“欲望”——任何意义上的这种谣言,任何意义上的这些遐思,都是对他的侮辱,对这份仇恨的玷污。

为什么愚蠢的群众总觉得异性之间的斗争会牵扯到……爱情?爱情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

她明明是憎恨他,想要他死。

——安娜贝尔深信,他们是永恒的宿敌。

所以她无视了图书馆里他试探的“早餐”话题,拒绝那天水杉树上他提出的“交往”可能性,故意装作不明白他在药店里的怒气,就算是退无可退做起混乱的梦境遭遇了混乱的吻——

那也肯定不是什么“感情”。

那是战略,是技术,是无耻之徒想让自己在战争中失败的又一个手段。

她要憎恨他,成为他最憎恨的敌人——这是第一眼对视就决定好的事情。

争斗公平,规则公正,哪一头都不肯先认输,哪一边都不肯败下气势,互相仇恨——安娜贝尔甚至都想好了,她一定要成为寿命巨长的法师,活到对方死的那一天,然后去他的葬礼上对着墓碑吐口水竖中指——

可她从未想过。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真的有彻底认输的一天。

而他的死亡,也许,真的会是自己一手造成。

【这不是废话吗,火焰与魔法当然能杀死精灵。】

“从!我!的!脑!子!里!滚!开!”

大小姐咆哮道:“吵闹的小屁孩!”

小安娜吓了一跳,不说别的,这只成年废物真正盛怒吼起来的架势,她是比不过的。

“我刚才又没开口说话!”她不满地说,“你在对着空气瞎吼什么呢?”

脑子里回荡的声音,匆匆一瞥见到的牙印,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

……她才不信。

“都给——我滚!!”

法杖在空气中爆发出惊人的热量,杖尖窜出猩红的火花。

【要确认。】

【必须要确认。】

【那绝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亲手烧死……烧死……】

困兽般的安娜贝尔已经失去了任何耐心,刚刚在赛场上所出现的可怖魔法正重新冒出——

“真失望。”

小安娜冷冷地说:“你果然变得和母亲一模一样了。”

安娜贝尔法杖一僵。

“烧死他不够,还要烧死我?蔑视生命、控制欲旺盛、手段残忍、心思恶毒……”

年幼的她微微抬着下巴,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与父亲同样的冷漠:

“布朗宁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你。要单纯,要善良,要会撒娇才可以。”

“你连这些基本的面子功夫都做不到,还是滚回冷冰冰的宅子里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洛森一边留意着小女孩不太稳的步伐,一边试图转头去看安娜贝尔曾出现的方向——那里已经重新变为了一片白茫茫的空白,仿佛有团无形的浓雾聚拢了过去。

这个空间太奇怪了。

似乎不同于现实,却又……

小安娜拽着他的衣角用力往前拖,态度坚定:“带你去结婚!”

洛森:“……”

大概是嗅到了他省略号里满腔的无奈之情,小安娜回过头,皱着鼻子强调:“你刚才那样会让我怀孕的!你要负起责任和我结婚!”

洛森:“……”

“难不成你做了之后还想不认账吗?哼,男人!”

洛森:“……”

人类幼崽犯熊的道路,似乎是没有极限的啊。

大概是有点怕自己真的过分胡搅蛮缠让他生气,小安娜又仔细打量打量他的神色,犹豫着降低了一点谴责的口气:

“哼……雄精灵!”

洛森:“……”

“咳、咳、哼……男……雄……”

他好像真必须要开口了,否则还会降级成“公兔子”吧。

“你竟然知道我是精灵吗?你可真厉害。”

对方主动放低态度开始搭话,小安娜立刻摆起谱了。

“我当然知道。”她用稚嫩的童音说,“我可是这个空间的主宰,我无所不能。”

洛森有点想笑。

如果他有幸能把手机之类的电子录像设备带进来,绝对要全程对着这只崽崽录像录音——

录好之后带出去再做个后期剪辑多重备份,私发给正常的大小姐,然后扒在她阳台外欣赏她在被窝里反复社会性死亡。

如果说成年的安娜贝尔摆出这幅模样还有确确实实的“冰冷、高贵、距离感”——还没到自己膝盖的小丫头摆出这样子,就是纯粹的装腔作势了,看着只会觉得可爱。

……嘛,不过,这毕竟也不是一般的小女孩。

“那既然你无所不能,”精灵用轻松的口吻试探道,“你知道,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和别的女孩亲过了吗?”

“比抱抱还亲密的那种行为。”

看似无害的小姑娘,立即瞪大了双眼。

与此同时,整个白色空间都摇晃、颤动、震荡起来——温和的、让人仿佛沐浴着月光的周边温度陡然上升,精灵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但他顾不上感受肢体的灼痛感,不均匀的晃动已经让这片纯白的世界出现了其他颜色——不远处再次显露出一抹月季般的红色,安娜贝尔看上去比刚才离自己更近了——

只不过她是背对着他瘫坐在地上的,丝带掉落在一边,月季般的美丽红发杂草般垂下法袍。

肩膀还在颤抖。

好像……

不会是在哭吧。

不可能啊,之前不是正因为被关进这个奇怪空间雷霆震怒吗?

难道不是,领完冠军结束了采访之后,喜滋滋捧着奖杯走出场地,因为赢得比赛放松警惕,所以没有防备,直接被卷入了文件柜里爆发出来的奇怪火焰……

他还以为这只蠢宝宝,会保持整整三十分钟的无能狂怒,对着空白的空气瞎挥法杖……

洛森不禁走近了一点,试探着想去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转头看过来。

好像蠢宝宝是挺怕独自一人的幽闭空间。

是不是被吓到了?

可精灵还没碰到对方的肩膀,便被自己那染着黑灰、焦痕、又因为练习魔法布上伤疤的手吓了一跳。

真挺丑的,抹上黑灰后,连基本的白皙优点都没了。

……他还以为自己在刚才那场决斗中毫发无损呢,看来是施法时太匆忙,没能保护好作为施法媒介与火焰直接接触的手指。

于是洛森便又收回了这只手——碰脏了对方的丝绸小披肩他可赔不起——将其放在衣角上揩了揩,试图弄白一点。

把黑灰和血液抹干净耽误了十几秒钟,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见不到瘫坐在地的安娜贝尔了。

只发现了对面站着一个小女孩——

和自己身边的小安娜,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举着安娜贝尔的法杖,吃惊地瞪着他,眼睛里还有点没褪去的冰冷。

除了表情以外,她身上的小裙子、小皮鞋,都与那个拽自己衣角抱自己大腿的小安娜不同。

洛森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向那个小女孩跑了几步。

——“不准看!!”

后背被重重一撞,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格外浮夸的“哎呀”——

洛森只好立刻回头抱住朝他扑过来的小安娜,以免她摔倒。

眼角的余光再微微撇过去时,那个与小安娜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

又或者,只是在自己的视觉中“消失不见”。

就和一开始所看到的、冲着空气无能狂怒的安娜贝尔一样——也许她并不是对着空气挥舞法杖,而是对着那个小女孩?

“你干嘛突然骗我呀。”

埋在他怀里的小安娜甜甜地说,“我刚才都差点被你吓到了。”

……原来如此。

洛森拍拍她的脑袋:“我没有骗你哦,我的确亲了别的女孩子。”

还是罔顾当事人意愿的耍流氓式强吻,被强迫对象反应过来恨不得喂他吃大嘴巴子,再来一套天马流星拳吧。

小安娜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也还是甜甜的。

“你才没有亲别的女孩子,你们这些精灵都很看不起人类的,你会嫌弃人类女孩子不够纯洁。”

洛森便又自然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知道我是精灵吗?”

“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别的事情呢。”

她低着头埋在他怀里,肉肉的小手抬起,伸向他的右耳——

没能碰到,极度敏感的精灵偏过了头。

“这里不行。”他带着笑意说,眼神里却没有笑意,“想碰的话,可以碰碰我的左耳。”

这里只有一份丑陋恐怖的残缺肉块而已。

小安娜悄悄地说:“左耳也会痛吧?”

“……”

“发作的时候恨不得将伪装的人类耳朵直接割下来吧?”

“……”

“我都听见过。那些嘶喊。那些尖叫。那些精灵的颅骨在黑墙上破碎的声音,与他们终于步入死亡时那声松了口气的叹息。”

“……”

“我还能猜到别的呀。这里……”她摸到他放在一边的手,“焦痕是火焰烧出来的,疤痕是魔法烫出来的……”

“……”

“为什么一直要支付烫伤手掌的代价去赤手施展魔法?因为触碰到任何含高品质法术结晶的法杖,都会痛得忍不住发抖。”

“……”

“手指一直被烫就会习惯,睡眠一直缺少就会精神,胃一直在痉挛就可以无视了。”

“……”

小女孩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她抬起头来,琥珀色眼睛里是与某人如出一辙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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