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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在掌心, 来电显示是王铎,时桉侧着脑袋接电话。

对面的声音有气无力,“时哥, 你到家了吗?”

“到了。”时桉敲敲脑壳, “你到了没?”

王铎犹犹豫豫,“可能暂时到不了了。”

时桉把自己掐清醒点,“怎么了?”

王铎简单描述了情况, “出了点小麻烦, 我在急诊科。”

时桉立即窜起, “等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 时桉转头发现钟严就在旁边, 穿着西装,像刚回来的样子。

“怎么了?”钟严问他。

时桉拿上外套要出门,“王铎扭了脚, 在急诊。”

毕竟是职业运动员,他的脚承载的不仅仅是行走工具。

钟严:“我送你。”

“不用,您也开不了车。”

钟严:“我没喝酒。”

“那也不用。”时桉急急忙忙穿鞋, “我坐地铁方便。”

钟严:“现在是凌晨三点。”

言外之意,地铁早停运了。

“别墨迹了。”钟严先他一步出门,“车上等你。”

插好安全带, 钟严递来水和药片, “先吃了。”

是解酒药和钟严的水杯。

时桉捏着空了一半多的药板,“您最近总吃这个?”

“哪那么多废话,一粒。”

时桉干咽了药片, 水杯原封不动还回去。

路上,钟严简单询问了情况。

两个人喝完酒分别, 夜黑路不平,王铎喝得有点晕,一脚没踩稳,扭伤程度未知。

全运会选拔在即,王铎心里没底,才给时桉打了电话。

凌晨的急诊科难得安静,王铎还没挂号,坐在走廊等时桉。

这种扭伤,时桉也能看,交给钟严更放心。

钟严简单扫了两眼,“拍片子。”

夜间放射科有值班人员,不拥挤,片子出得也快,两人坐在门口等。

王铎战战兢兢,“时哥,我脚没事吧?”

他试着活动两圈,感觉问题不大,但医生上来就让他拍片,王铎有点顶不住。

在王铎的概念里,拍片就是大事了。

钟严的水平只用瞟一眼,但是时桉仔细看了,“拍片是保险起见,应该问题不大,放心。”

只要骨头没伤,就没事。

王铎松了口气,聊起闲天,胳膊肘顶顶他,“刚才给我看脚那个,就是吧?”

穿西装打领带来的,石头雕刻似的脸,啥表情也没有。要不是时桉喊了声“钟老师”,王铎还以为哪来的大老板呢。

时桉点头,心房剧烈收缩。

“看着是挺酷的哈。”

王铎概念里的厉害医生,应该是人到中年大腹便便,像钟严这样的,真稀罕。

他给王铎看脚时已经换上了白大褂,看起来更酷了,胸有成竹,不像装逼。

“等我一下,看看单子出来了没。”

时桉到仪器前打单,白大褂是顺手穿上的,钟严让他培养的习惯。

作为急诊医生,人在医院就是工作状态。白大褂是告知身份的最直观方式,能在一定程度争取急救时间。

王铎不远不近地看他,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起玩泥巴的朋友,现在都当医生了。

时桉给他看脚时有模有样,穿着白大褂,有热爱的事业,真特么帅。

再反观自己,王铎抠紧脚趾。

一事无成,狼狈不堪。

时桉拿着单子返回,“放心吧,没问题,下去再让我老师看看。”

时桉找来轮椅,把王铎推到楼下。恰逢急救车拉人,钟严已赶去接应。

出于条件反射,只要是工作期间,时桉默认该在钟严身边。他握紧轮椅,看病人被推进抢救室,进退两难。

患者面色苍白,呕吐、痉挛、全身抽搐。

像是脑栓塞,或是癫痫、颅内感染,得进一步检查。心率、血压、体温和血氧饱度都得了解,照这个情况得插管了。

王铎看出了时桉的心思,“你需不需要过去?”

时桉的脚差点飞出去,“那你……”

王铎推他一把,“你先去,我没事。”

时桉看表,“很快。”

抢救室内,患者已确诊为脑栓塞。

钟严下意识喊时桉的名字,刚发声就想起现在非工作时间。

他转头安排身边的人,熟悉的声音停在耳边,“钟老师,我在呢!”

钟严极少有这种感觉,但这一刻,他安心且踏实,专注于其他数据,和时桉说:“注意血压波动。”

“好的。”

“氨力农七十毫克,静脉滴注。”

“收到。”

王铎被时桉推进里侧,刚好能看到抢救室。以前都在电视上看,没想到真实画面是这样的。

情况紧急,钟严和时桉有条不紊,他们相互独立,却默契得宛如一人。

时桉就像钟严的手,大脑给出反应,手会第一时间行动。钟严给个眼神,时桉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铎看愣了神,心里感慨,强强联合,真配呀,他俩。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他和时桉。俩人自打出生就是邻居、是最好的朋友。上同一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几乎每天在一起。

时桉从小成绩好,总考第一名,至于他,也不赖,十几年保持倒数也是实力。

靠着时桉,王铎也占到了便宜。高三那年,补习老师换了一批又一批,也没时桉高考前仨月来得快,让他的数学从六分升到了三十六分,文化课擦边过线,顺利录取体院。

转眼这么多年,时桉医生当得有模有样,在热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还遇见了他喜欢且优秀的人。

回看自己,二十五岁了,碌碌无为,活得失败,争取个全运会资格都这么难。

时桉走过来,拿着药盒在他面前晃,“想什么呢?”

王铎恢复神智,“没想啥,你忙完啦?”

“嗯,已脱离生命危险。”

“嘿,时哥你刚才真帅,我都看傻了。”

时桉不在乎帅,只关注人是否救回来。

他随口应了声,拆开药膏,当场帮王铎抹,“踝关节扭伤,韧带中度撕裂,回去冰敷,按时涂药,需静养一段时间。”

“养多久?我着急训练呢。”

时桉的目光沉下来,“大铎,全运会每年都有,脚伤如果不养好了,可能会影响一辈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铎:“我不明白。”

“大铎,一个月就能好。”

哥们变成这样,时桉最不好受,他扭伤脚自己也有责任。不为了陪他,王铎不会喝酒,更不会有后续的事。

“一个月?”王铎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我下下个礼拜就得集训!”

选拔赛高手如云,要先经过考核,前六名才有机会进入集训名单。选拔公开招募,伤了就是伤了,等于自动放弃机会。

自己不努力,千军万马超过你。

时桉喉咙缠着捆橡皮筋,勒得呼吸困难,“你这么厉害,咱们明年再来一样。”

“不一样,我也不厉害!”王铎红了眼圈,“时桉,我二十五了,不是十五,今年不参加,我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对医学生,或者其他领域的人来说,二十五岁正当青壮年,有大好的未来能期待。但运动员不行,屈指可数的黄金期,二十岁以后就要走下坡路。

世界上总是有大部分的普通,极少数的天才,还有一小撮比普通优秀,又拼不过天才的人。

王铎自认为就是这样的人,有点小天赋,当上了运动员。但很可惜,他不是天才,拼尽全力也达不到顶尖。

十年前,他的梦想是代表祖国参加奥运会,站在最高领奖台,摸着胸前的五星红旗,和观众齐唱义勇军进行曲。

而现在,他的梦想是代表省里,拿到全运会的参赛资格,仅此而已。

这是他状态最好的一年,他不确定明年是否有这样的成绩。

他多想拼尽全力,生活却总给他插曲。

时桉胸口有尖刺,像吞了一万根针,“大铎,对不起。”

王铎知道,时桉在为昨晚的事自责。

但跟时桉有什么关系,酒是他要喝的,脚也是自己扭的。时桉痛苦,他会更难受。

“对不起啥,你至于吗?”王铎捅捅他,“没事昂,我听说有种叫什么西淋啥达酶的药,好像治扭脚特好使,一个礼拜就见效。”

西淋达酶是一种快速强心药,常用于急诊抢救,治疗急性心力衰竭、心房颤动。效果极佳,但副作用较大,是临床上严格控制的处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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