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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的确比她更受宠,她若是一心要去老太君面前告上一状,自己又有什么法子?

崔檀令见她不说话,也不恼,只慢悠悠道:“若我想叫你真的里子面子全丢了,方才便不会维护你。”

崔清嬛嗤笑一声,声音仍如春水一般柔软,说出的话却比冬日里的湖水还要冰冷:“三妹妹真是好打算,既在外人面前显出了你的好气度……如今关上门,又来教训我出气来了。”

“原来你也知道那是外人面前。”崔檀令最不耐烦和蠢人说话,概因着她自己便不是个聪明的,和蠢人说起话来更费时间了。

可面前这个偏偏是和她同族同姓的姊妹,她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悦,淡淡道:“难不成大姐姐就不好奇,我为何要保住你的面子?”

崔清嬛笑了笑,温柔的杏儿眼里带着些嘲讽:“无非是未来的中宫皇后,不能有这么一位名声有瑕的姊妹。”

出乎意料的,崔檀令摇了摇头。

“大姐姐错了。”崔檀令远山芙蓉一般的无瑕面容上带出了一点笑,“正因为我是未来的皇后,所以我才不怕。”

“便是别人对我存着疑惑、不满,她们亦不会发作出来。”

“因为没有人会去驳未来皇后的面子。”

崔檀令爽快地认下了未来皇后这个名号,虽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别扭,只是为了叫崔清嬛别再继续做蠢事,她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说:“但因为你我都是清河崔氏的人,你在外出了岔子,丢面子的是清河崔氏,是老太君、阿耶阿娘乃至底下的弟妹。”

“更何况,这是一家姊妹相争的丑事。”

兄弟姊妹心不齐,对于崔氏这样巍然的世家来说,便是最大的祸患。

崔清嬛平日里的一些小手段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今日的事儿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保不准会在长安城中传出什么流言来。

若是为了一时意气,也如崔清嬛一般猪油蒙了心,不管不顾地将此事宣扬出去,之后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儿光是想想都叫崔檀令觉得头疼。

崔氏仍旧显赫威扬,她今后的日子不说多么好过,但至少不会比现在差。自然也就不会放任崔清嬛因为一点儿小醋小酸做出错事,连累崔氏名声。

绿枝见着崔清嬛面色难看地出了门,和会英一块儿脚步匆匆地出了蚕园,可屋里却没什么动静。

她推门进去一看,自家三娘子还颇有闲心地喂着那群白白胖胖的桑蚕。

绿枝打了盆水过去,伺候她洗完了手,这才小声道:“奴婢以为,娘子您会教训一番大娘子。”

崔檀令接过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指上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葱尖一样手指上,说不出的纤细精妙。

“我教训过了啊。”

绿枝眼带不解。

崔檀令笑眯眯道:“大姐姐介怀的就是我要做皇后这件事儿,我偏要告诉她,我是蹭了几分皇后名头的光才保住了她的面子。”

“你可见着她出去时的样子,是不是气得狠了?”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可绿枝偏生就觉得委屈极了。

她们娘子为了整个崔氏,已经将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搭上了,大娘子眼光竟还这样短浅,存心在外人面前抹黑她们娘子!

大娘子若觉得做新君的皇后是件好事儿,自个儿使手段抢过去便是,绿枝还巴不得大娘子早点儿荣登后位,还她们娘子一个清净。

·

这厢被绿枝暗暗嫌弃的陆峮正在皱着眉批阅奏疏。

他生得五官深邃,被灼灼天光晒成小麦色的肌肤使得他有一种区别于翩翩佳公子的坚毅俊美,偏生眉头紧锁,让那张线条刚毅的脸更添几分严肃之意。

他出身乡野,从前虽也跟着老秀才读了几年书,耐不过他性子跳,坐不住,只能说识字,要是真叫他作诗写文,那是万万不能的。

内侍监胡吉祥轻手轻脚地给他斟了一杯茶,看了这位新君眼也不抬,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到来,不由得咳了咳:“陛下,用些茶水歇息一会儿吧。”

喝盏茶罢了,这又能歇息多久?

可陆峮不耐烦听内侍说话,总觉得背后有股凉意慢悠悠窜了上来,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眼看着陆峮一仰头将那盏十金方得一饼的雀舌给饮了个精光,胡吉祥脸一抽,收回空空如也的茶盏,赔笑道:“陛下批了这么会儿子的奏疏,定是劳累了……”

陆峮不耐烦听他说话,只冷冷道:“听你说这么几句话,更累了。”

胡吉祥一噎,心中暗暗叫苦,这位泥腿子出身的新君怎得那么难伺候?

他只得想方设法地搜刮些新君可能感兴趣的事儿给他听:“陛下可知,崔家那位三娘子今儿办了一件趣事儿。”

崔家三娘子?

陆峮从堆积如山的奏疏中抽回几缕思绪,哦,是即将要嫁进他们老陆家的那位娇滴滴大小姐。

办了什么趣事儿,陆峮并不关心,只要她别再闲得没事儿去找小白脸幽会便是。

见新君似是感兴趣,胡吉祥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崔三娘子带着长安城的贵女们种瓜点豆喂桑蚕的事儿给他说了。

陆峮听罢,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自觉往桌案上叩了叩。

他只是送了些农具过去,稍稍表达了一番心意而已,崔三娘子便如此上道地开始做农活儿了。

不单自己做,还将旁人也拉着一块儿做。

是为了不浪费他送去的那些个锄头农具吗?

打算得如此妥帖……

陆峮皱眉,难不成,她竟已经对他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