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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商就说:“看到那些孩子了没有?他们个子小小的,挤在大人中间,万一被踩到就不好了。你不是重新为姑母写了传记嘛?可以把那些孩子聚拢过来,把传记说给他们听。这样又不妨碍大人干活,你又能检验一下这次的通俗传记是不是吸引人。”

詹木舒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去了!”

然后他走过去招呼孩子们。孩子们起初可能是有些怕,并不敢向他靠拢。詹木舒想起自己荷包里藏了糖,就说只要围过来,他就分糖给大家,一人一块!孩子们马上都靠过来了。正要给孩子们分糖,詹木舒又发现每个人手心都脏脏的。他忍不了。

他赶紧找了个木盆,兑了些温水,让孩子们排队洗手。

在糖的诱惑下,孩子们都乖乖照做了。詹木舒抽出帕子帮他们把手心擦干,才摘下腰间的荷包,往每个人手心放了一块糖。见剩下的糖还够一人一块的,詹木舒就说:“接下来大家就待在这里听我讲故事好不好?听我讲完了,你们还能再得块糖。”

这年头,甜味真的太奢侈了。

靠着糖的诱惑力,詹木舒把孩子们成功笼络住了。

刘大山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到孩子们围在詹木舒身边,他就想起当年跟着先侯爷打仗的日子。以后肯定都不打仗了,要是能在技堂里学些本事,叫他们的孩子长大后可以跟着几位爷做事,就像他们当年跟着先侯爷那样……这真的是很好的出路。

万商忽然想起什么,问:“哦对了,之前送了一个戒赌的来庄子上,没给你们添麻烦吧?”年前的事情太多,差点都把那个人忘了。

刘大山显然很看不起那人:“不麻烦。起先他还骂骂咧咧的,我们照着那种瞧不出来的地方揍了他几顿,现在老实多了。”老兵都有手法,明明揍得人疼哭了,但检查伤口却什么都没有。听说这个人赌博赌得倾家荡产、卖妻卖子,怎么揍都不为过。

万商说:“那就好。短时间内先不放他回去,万一放回去又故态复萌怎么办?你们都不要手软,留他在庄子上不是享福的,该让他怎么干活就怎么干活,然后扣除掉他自己的吃用算算是多少工钱,回头给他妻儿捎过去,也算是他难得养了一下家。”

刘大山立马举一反三:“今天庄子上吃肉,没他的份,回头带两斤给他妻儿。”

到了半下午,庄子上的几个大锅全都用上了,每个锅里都满满当当地炖着肉。安信侯府还在守孝,虽然过了热孝后,时人不会那么严苛守戒,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吃大块的肉还是不太好,所以万商和儿子们只端着大碗的茶。别人吃肉,他们喝茶。

万商举起茶说:“以茶代酒了,替先侯爷敬各位一碗,大家开吃吧!”

肉香四溢,大家都觉得自己的鼻子不够用了。

人人都在咽口水,理智根本控制不住这种生理反应。

万商的讲话这么简短,简直贴心得不行。一声开吃,大家都欢呼着盛肉,大人小孩碗里全都装得满满当当。肉入嘴时烫得不行,但都舍不得吐出来凉一下再吃。詹木舒放眼望去,目光所及没一个吃相好看的。詹木舒却没有露出丝毫鄙夷的神色。

他想起万商曾经说过的话,换到现在的场景里也适用。与其不懂民生多艰地去嘲笑他们吃相差,不如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帮助这些人,让他们能够时常吃到肉。

詹木舒小声:“母亲,多谢您,我以前思考问题确实太片面了。”

万商愣了一下,其实她今天没有教导詹木舒的计划,没想到这孩子自己悟了。可见社会实践确实非常有用呢。她笑着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干杯?”

詹木舒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茶碗,和万商碰了一下。

詹木宝这个娘宝男见状,连忙说:“我也要!”

万商又和詹木宝碰了一下,然后看向詹权。

詹权:“……”

为了以示合群,詹权也碰了。

他们打算在庄子上多住几日。主要是因为万商想要把开办技堂的决议彻底落实下来。花了几天功夫,她把庄子上的人认了一遍,又把庄子走了一遍,然后说:“庄子的东西两面,各起一排屋子,以后就是男女技堂。东边归女的,西边归男的。”社会大背景下,男女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即便学的是技术,这也不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说起来呢也是男女合校了,但因为“教学楼”相距较远,大家就不会不自在。

因为刚结束乱世,民间的男女大防其实没那么严重。技校又是计划先招庄子上的人,然后向周边扩展只招穷人。穷人家的姑娘每日要去小溪洗衣服,要去地里送饭,都得和村里的男性打照面。所以只要东西一隔,就不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万商琢磨技堂的时候,詹家三兄弟也和庄子上的人熟起来了。

詹权不爱说话,但干事利索,时常向老兵们讨教武艺。老兵们虽然残疾了,但口头还能传授经验。詹权有时会离开一下,万商猜测他是去周边村里暗访,调查姑表亲、姨表亲的生育情况了。这事在没查出结果前不宜公开,所以万商会帮着打掩护。

詹木舒整天给大家讲姑母的故事。本来他只讲给小孩听,后人被大人听见了,越来越多的人围着他等着听下文。万商有时也会去凑下热闹,提一些小小的意见。

比如:“在这个地方,你要强调一下前朝恶吏的可恶,用他们的可恶来衬托姑母的英勇和机智……”最主要的是用前朝的坏来衬托新朝的好,但这种话暂时不好说给小孩听。万商想着把马屁拍好了,日后说不定能搭上官方的车,让故事更广为流传。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去拍马屁,这真的不寒碜,尤其是润物细无声的马屁。

詹木宝则彻底融进庄子里了。天气冷,他有时把手往袖子里一揣,然后蹲那里和老兵聊天,从背后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侯爷。庄子里的孩子们早先肯定被家长们嘱咐过,不要调皮捣蛋到贵人面前去。但因为詹木宝这个人没什么架子,总是表现得特别无害,所以孩子们渐渐忘了家长的叮嘱。有胆子大的还会跑来找他聊天。

有一个叫牛蛋的小子就凑过来说:“侯爷您打仗很厉害吧?能教教我吗?”

詹木宝摇着头:“我不会打仗啊。”

牛蛋不信:“我爹说侯爷打仗最厉害了。您是侯爷,您肯定厉害。”

詹木宝憨憨一笑:“打仗厉害的是我爹啊,我真的不会打仗。”

“那您怎么成为侯爷了呢?”牛蛋有些糊涂。

“因为我爹打仗厉害,他先成了侯爷,然后我继承了我爹的爵位。”

“自己不会打仗,但是爹会打仗,这样也行?”牛蛋好似有些听懂了。

詹木宝却没有糊弄孩子,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娘也得厉害。娘要是不厉害,当年我们一家子说不定都活不下来。娘厉害了,再加上爹厉害,我现在就享福了。”

牛蛋若有所思,人小鬼大地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今日的这一番对话给牛蛋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也知道,等到技堂真的开办起来,他爹和他娘将会迎来怎样一位望爹成功、望母成才的亲亲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