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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看清对方的面貌之后,皆是一愣。

还未等沈棠宁开口,男人便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是夫人,我们二人倒真?是有缘,又相见?了。”

“你是……那日救我的公子?”沈棠宁也认出了来人,惊喜道?。

男人说:“夫人美貌,令人见?之忘俗,某不敢忘。”

这男人口中夸赞沈棠宁貌美,说来是有几分揶揄,然而不知为?何,沈棠宁心里却并?不觉得这是冒犯,反而心生亲近之意。

这小女孩显然是被刚才的变故吓傻了,呆呆地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敢说话。

那厢长忠已将惊马制服,沈棠宁看着?长忠,忽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向他?的身后看去。

男人身后依旧跟着?上次沈棠宁见?过的两个仆从?,这两人依旧皆是本朝的商人打扮,但细看五官,却都是周人模样。

上次长忠便告诫过沈棠宁,这几人极有可能是契人的探子,既然是探子,难道?他?们会不知道?她的身份吗,竟还会三?番两次地救她帮她……

“夫人!”

长忠见?她似乎是在与谁交谈,喊了一声,安顿好惊马,旋即便不放心地朝着?她疾步走了过来。

男人十分警惕,大概也知道?长忠曾经搜捕过他?们,在长忠扭头不放心朝沈棠宁的方向看过来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沈棠宁,没再打招呼,转身快步走了。

等沈棠宁回?过神来,男人和他?的仆从?们已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他?离开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物。

沈棠宁上前捡了起来。

这是一枚金镶玉的玉牌,触手滑润,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很足,上面雕刻着?一些繁复古怪的图案。

沈棠宁看不懂,细看来似乎是对称的纹饰,上面浮雕着?一种面相凶狠的兽类。

“夫人,您没事吧!”

这时,背后传来长忠的声音,他?喘着?气?到了沈棠宁的面前。

人海中,男人身边的侍从?见?玉牌丢失,大吃一惊,脸上立即露出了凶色,悄悄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他?想杀人灭口。

“站住!”

男人抓住仆从?的手腕。

“拖剌,不准轻举妄动!”他?低声警告。

……

这主仆三?人自然便是扮成商人的伯都、拖剌以及两人的一名随从?。

今次伯都来到琅琊,乃是预备取道?琅琊前往济南,寻找一位他?在济南的老朋友蒙真?。

蒙真?本是契人降将,与察兰汗妃有故交,在西契时曾承蒙察兰汗妃恩惠。

投降大周后,蒙真?便做了济南卫的指挥同知,伯都这次来济南,正是希望蒙真?能在其中穿针引线。

如今土勒与宗瑁通力合作,预备除去察兰汗妃在西契的势力,你有张良计,我有穿墙梯,察兰汗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要?与大周合作,派她的西契勇士支援前线的周人士卒,要?求便是大周需要?扶持西契,帮助她的儿子呙力顺利继位下?一任汗王。

三?人坐上马车,顺利进了琅琊城门。

与此同时,也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了城门。

一辆标有王氏徽记的翠幄清油车上,谢嘉妤率先跳下?来。

紧接着?,温氏由陈妈妈与滴珠扶了下?来。

“嫂嫂!”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妇人温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团儿,这样冷的天?,你……”

团儿?

伯都一怔。

梦里,他?好像听过这样温柔熟悉的呼唤……

他?猛地掀开帏帘,向车后望去。

“副使,又出什么事了?”拖剌立即紧张地问。

喧嚷的人群之中,伯都隐约看到马车上走下?一个身着?深紫色长衫长裙的妇人。

很快,那妇人又被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没什么。”

伯都放下?帏帘,淡道?。

拖剌向后瞟了一眼,心念微转。

他?们主子已经丧妻四年,这日子过得简直猪狗不如,是时候该再续弦了,娶一房美貌的新夫人了。

拖刺想着?,便用中原话说道?:“您若是喜欢那女子,不如属下?今晚帮您把?她掳来……”

伯都皱眉,沉声道?:“拖剌,别忘了我们来济南的目的!”

拖剌轻咳一声,忙收敛的调侃之色。

“属下?冒犯了,只是玩笑?话。”

……

沈棠宁看见?王钦在一侧的马上,微微诧异,恭敬地走到马侧冲他?施礼。

“大人。”

王钦今日出门办事,顺道?把?谢嘉妤送了过来,半路恰好遇到惦记着天冷来给沈棠宁送衣服的温氏,三人遂一路过来了。

王钦略颔首,掉马离开。

“大人!”

沈棠宁突然上前几步,叫住王钦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别看王钦今年六十了,身体还相当矍铄,骑马打猎犹不在话下?,就连这张脸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几岁。

两人借道?一侧无人的小路上,王钦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提着?裙摆匆匆赶来,风尘仆仆的沈棠宁。

“大人,今日是妾唐突了,这两日妾听到一些流言,阿瞻他?被宗逆围困在了顺德……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王钦颔道?:“确然。”

沈棠宁心一沉。

“那朝廷的援军几时能到?”

王钦沉默。

“不知。”片刻后,他?如实道?。

以朝廷如今的兵力,能调出这些精锐去保卫河南已是不易,且不说朝廷有没有这些人手,即使援军想去驰援谢瞻,光是调集军队、冒着?泥泞的雪日赶到河北最短的时间?也要?月余。

这些话,王钦原本不想解释,毕竟一个妇道?人家说了也未必懂。

但或许是因为?沈棠宁一瞬间?苍白?脆弱的脸色,令王钦生了几分不忍之意,他?把?这些道?理用通俗易懂的话告诉了沈棠宁。

“多谢大人告知,妾无事了。”

沈棠宁隐去眼底的忧色,感激道?。

“担心他??”王钦和缓了声,问。

沈棠宁点头。她当然知道?谢瞻很聪明,就连张元伦那样的骁勇之人都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王钦却云淡风轻道?:“放心吧,你夫君不是寻常人,他?自有计策应对。”

野战,谢瞻或许略逊郭尚一筹。

但守城,是耿忠慎之长。莫说宗瑁,便是郭尚也不及谢瞻。

王钦已走出了数步,忽又停下?道?:“流民进织造坊,以役助赈的计策,是你教给嘉妤的?”

沈棠宁一愣,忙道?:“也不全是……”

王钦冲她摆摆手,慢悠悠走了。

-

王钦表面上安慰沈棠宁,其实他?心里比沈棠宁还要?担心谢瞻这个大孙子。

在他?眼里,大孙子自然哪哪都好,就是太过倨傲,且做事手段强硬。

前不久他?收复河北,又在居庸关俘虏那阔,可谓首居一功,连一向忌惮士族的隆德帝都上赶着?要?把?公主赐给他?做平妻。

结果这个臭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志得意满了,居然敢抗旨!

宗瑁大军尚未到来,顺德便已风声鹤唳,城墙上日夜都有士兵守着?,顺德县令李闻主张修筑城墙等防御工事,却被谢瞻断然拒绝。

“顺德城方圆四十里,此时修筑工事,不过徒劳耗费人力,叛军未至而我军先疲,城墙都不一定能筑成,君难道?要?以疲军应对士气?高涨的叛军?”

李闻闻言讷讷不语,众将士也皆不敢反驳,口中道?着?将军高见?。

不怪他?们个个吓得跟缩头鹌鹑似的,实在是这位年纪轻轻的河北节度使手段太过雷厉风行。

前任河北节度使死在张元伦手下?后,谢瞻未至河北之前,河北军务乃是由朝廷派出的侍御史吴尧暂领。

吴尧此人好大喜功,偏又无半分才干,仅凭一张巧嘴,强占手下?将士功劳不说,先前谢瞻在河北领兵作战时他?便多次不听谢瞻的命令冒进。

亏得郭尚处事圆融,在其中斡旋,告诫吴尧是隆德帝亲信,不可轻易得罪,谢瞻方忍他?这般久。

此次谢瞻任河北、河南两地节度使,到达顺德交接军务,按理说谢瞻任两地节度使,地位比吴尧还要?高一级,吴尧却悠然坐在衙中,等谢瞻进门拜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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