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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起自己悲痛的情绪,知道儿媳曾经跟纪明辰有过一段过往,她没任何不高兴,还觉得纪明辰为人不错。

要儿子真的牺牲,回不来了,只要纪明辰对儿媳妇好,她并不反对儿媳妇改嫁给纪明辰。

“妈。”杨秋瑾不赞同的对李秀娥摇摇头,示意她别这样。

陈胜青不在,她们大晚上的留纪明辰在家里,会被别人说闲话。

“没事儿,就吃顿饭而已。”李秀娥拍了拍她的手,转头招呼着陈天佑,“天佑,来帮奶奶洗菜。”

“好。”

他们两人一走,客厅再次安静下来。

纪明辰也不再隐藏自己心事,直言说:“秋瑾,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忘记过你,只要你愿意,我会替陈胜青照顾好你和孩子。”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看得杨秋瑾心里很不舒服,她偏着头,不去看他脸,冷着声音说:“怎么照顾我?娶我,然后让我带着我的两个孩子,跟你的两个孩子强行组成一家,让你的儿子使劲欺负我孩子?”

纪明辰急忙道:“秋瑾,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杨秋瑾眼睛盯着院中飘洒的雪花,直言道:“纪明辰,你醒醒吧,就算你跟石芳芳离了婚,你把两个孩子送到乡下,你觉得你有资格娶我了,可是你有想过你两个孩子是什么感受吗?他们的母亲是石芳芳,跟我一直不对付,视我为仇人,你觉得他们接受我吗?我能接受当年害我之人的孩子吗?说不定他们还觉得你跟石芳芳离婚,就是因为我在从中作梗的缘故。我是不可能嫁给一个有仇视我,甚至想弄死我孩子的仇人家庭的。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就算陈胜青不在了,我也不可能选你。”

她说得明明白白,纪明辰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想反驳辩解两句,可是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杨秋瑾不想跟他废话,也不想跟他独处,她心口闷的厉害,只想自己单独呆会儿,冷静冷静。

她回到屋里,穿上一件厚厚的军大衣,一双厚棉鞋,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大步往院外走。

纪明辰看她独自往外走,急忙伸手拦她,“这么晚了,你一个孕妇要去哪里?”

“我去透透气,就在家属院逛逛,你不要跟着我。”杨秋瑾甩开他的手,冷着脸警告他,“也不要让我婆婆她们知道,我去去就回来,不会走远。”

她就这么讨厌他,为了不跟他呆在一起,宁愿走出去,冰天雪地的挨冻,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纪明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失魂落魄。

冬季的边疆夜晚,寒冷无比,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地面积起一层厚厚的雪。

杨秋瑾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深到小腿肚的积雪,借着道路两旁家属房亮着灯光,一步步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逃离那个让她感到呼吸沉重的家。

在得知陈胜青的噩耗之后,她一直强迫自己要坚强,要冷静,要好好的照顾身边的家人,要等陈胜青回来。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压根就不坚强。

一直以来,她装得泼辣好强,其实是从小到大,身后无人护着她,她必须让自己变得让别人没那么容易欺负自己,才会养成泼辣的性格。

她也是女人,她也有柔软的一面,自从嫁给陈胜青,来到部队随军后,陈胜青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慢慢卸下了自己好强的伪装,逐渐展现出女人柔和的一面。

可是在她最信赖,最依靠陈胜青的时候,他却离她而去,如今还在她肚子留了一个孩子,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没有他的日子,怎么活下去。

她在漫天飘雪的雪地中不断行走,像是失去了生存的动力,一步一步,无比煎熬,四处乱窜。

在门口放哨的士兵发现她,拉着她问:“杨嫂子,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在门口乱走,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杨秋瑾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士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知不觉中,逛走到了部队门口。

她摇了摇头,“不用,我就出来逛逛,一会儿就回去。”

她说着,走出部队哨口,站在门口,看着部队大门上方修葺的一个巨大红星党徽发呆。

她很想知道,身为军人的陈胜青,究竟拥有什么样的信念,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只身引开敌人,让战友们撤退。

值哨的两个年轻士兵看她毫无生气的站在部队门口,两个年轻士兵半是惋惜,半是替她担忧。

部队里,不时有士兵或者军官牺牲,家属们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孩子离去,哭的闹的,晕过去的人大有人在。

通常这种人,只要哭闹过后,发泄一通,部队妇女主任或者烈属办的人多加劝慰,及时发送烈士抚慰金,时间一长,她们渐渐忘记伤痛,日子也能过下去。

像杨秋瑾这种,从不在人前哭喊,表现的十分坚强镇定的人,反而比较危险。

一般这样的人,不是跟死去的烈士感情不深哭不出来,就是心里承受压力已经到了顶峰,随时都会崩溃发疯自残。

两个年轻的士兵,都觉得杨秋瑾是后者,因为陈胜青还在的时候,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两人生怕杨秋瑾干傻事,都密切的关注杨秋瑾的动静。

然而杨秋瑾就只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望着门口的红星党徽,没说一句话,也没动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两个年轻的士兵都觉得自己站冻僵了腿,冷得快受不住,想去劝杨秋瑾回家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咦?有车子过来了,好像不止一辆车。”一个士兵说。

另一个士兵说:“这大晚上的,有啥车会来咱们边防部?”

杨秋瑾也听见引擎的声音,麻木的转头,看见远处黑漆漆的道路中,有几辆军用吉普车,开着大灯,向着他们这里快速逼近。

杨秋瑾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像是有什么在召唤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向那些吉普车跑去。

“哎?杨嫂子,你小心被车撞啊!”一个士兵赶紧走出哨岗,去拦她。

可是她跑的太快,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跑到了为首的吉普车前。

一阵紧急刹车后,为首的吉普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庞,“你是杨秋瑾同志?”

“你认识我?”杨秋瑾看着眼前陌生的军人,脑海里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那军人哈哈一笑,“我当然认识你,我跟陈副团长在苏国当间谍的时候,他时常画你的肖像,我偶然间见到过,我问他画的是谁,他说是他的妻子。虽然他经常画完之后用火烧毁,可是我对他拒绝美丽的安娜同志,却一直画肖像的你,十分好奇,记忆深刻。”

陈胜青在苏国的时候,还画过自己的画像?杨秋瑾都不知道,他还会画画。

心中一痛,杨秋瑾身形摇摇欲坠,“所以,他掩护你们撤退,你们就把他抛弃了,任由他自己引开敌人去死是吗?”

“杨同志,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那军人敛笑说:“我们军人外出执行任务,任务内容高于我们的生命,陈胜青同志以身犯险,让我们其他同志带回任务目标,我们必须优先完成任务,只能先行撤退,我们并不是抛下战友同志。况且.....”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朝后面的几辆吉普车昂了昂下巴,“我们完成任务后,向上级进行请示,自发前方北方边境,搜救陈胜青同志,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什么意思?”杨秋瑾眼皮一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着急慌忙的往后面的吉普车辆跑去。

前几辆吉普车都摇下车窗,有几张素不相识的面孔在看她。

最后一辆吉普车却是打开车门,一个身形高瘦,脑袋、左手、双腿都缠着厚厚绷带石膏的一个男人,从车上艰难的下车来。

尽管男人身形狼狈,可杨秋瑾还是一脸认出了他是谁,泪水瞬间模糊

了眼眶,她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男人,“胜青,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