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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娇小,容貌秀丽的樊银柳,正堵在厕所门口,给她的宝贝疙瘩,已经三岁多的儿子,在大盆子里洗澡呢。

她脸色沉沉地说:“潘嫂子,我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说,那死丫头爱去哪就去哪,我可管不着。你还是把你儿子给管好吧,听说你儿子又跟一帮坏小子干仗,打伤了炮兵营二营长的孩子,你这次得赔不少钱吧。”

“那也比你家丫头给人倒贴的好。”潘军嫂不高兴了,洗衣服的手故意放重了些,洗衣盆里的洗衣粉泡沫水,溅到了在厕所门口洗澡的许耀祖眼睛里,那大胖子顿时嚎了起来。

“姓潘的,你故意的是不是!”樊银柳一看自己宝贝儿子哭了起来,浑身跟炸了毛的狮子一样,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去推搡潘军嫂,“你要弄坏我家耀祖的眼睛,我要你的命!”

“哎哟喂,谁怕谁啊,你来啊!”潘嫂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尤其她体型高壮,从身高上就比樊银柳有优势,她一把将樊银柳推倒在地上,嘴里大声嚷嚷:“谁让你占着厕所的地儿半天都洗不出来的,不就弄了点洗衣泡,你让你儿子洗了不就好了,还弄坏眼睛,我可不背锅,你儿子真要瞎了眼,那也是你樊银柳的报应!”

要说家属院其他军嫂,不管私底下有什么矛盾,很少当着大家的面儿这样吵吵闹闹的。

潘军嫂之所以跟樊银柳吵架,存粹是看她不顺眼,樊银柳其人特别会作,杖着自己生了个儿子,自觉腰板硬了,平时处对前头那位生的两个女儿打打骂骂不说,还经常在大院里霸占着水池、厕所。

别人想要上厕所,她磨磨蹭蹭半天都不出来,想接水用水,她拎着几个大桶接水,半天都接不出来。

她还特别嘴馋,总是趁人家不注意,偷走人家在自家门口灶头上做得饭菜,被人发现还不承认。

她家儿子也不是个好的,小小年纪有样学样,经常偷偷摸摸去偷人家锅里做得饭菜,被发现就推到许桃姐妹身上,冤枉她们,说是她们偷的。

搞得其他三户人家现在做饭都要守着锅,以免一家人的口粮都被她偷了......

类似的事情一多,大院其他三户人家可讨厌樊银柳母子的不行,逮着机会就针对她。

樊银柳跟潘军嫂吵架动手起来,其他两户人家纷纷上前拉架劝架。

许桃冷眼旁观了几眼,背着小书包默默进屋。

她姐名叫许霞,大她两岁,长得同样瓜子脸,皮肤白净,眉眼秀气的十二岁姑娘。

看见她回来了,许霞从摆满桌椅板凳各种杂货的客厅靠墙角的一处小床上坐起来,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是在陈家遇上什么事了吗?肚子饿了吧,我偷偷给你留了一个馒头,你快吃吧。”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面馒头,塞到许桃的手里。

这是她们姐妹日常吃得食物,一天三顿饭,每顿只能吃一个黑面馒头,这是她们后妈规定的,也是她们父亲默许同意的。

只因为她们后妈说她们是迟早嫁出去得赔钱货,不能多吃其他食物,浪费家里的钱财,得把钱和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她们的弟弟,每天就给她们吃黑面馒头,别的东西一样不给吃。

她们姐妹已经习以为常,长年就吃这个,她们姐妹一个比一个瘦。

“姐,我今天有好东西给你,是杨婶婶给我的。”许桃献宝似的把裤兜里的手绢拿出来,放到许霞的手里,“你快吃完,别让后妈跟耀祖看见,不然她们会抢走。”

她则拿起许霞手里的黑面馒头,没滋没味的吃了起来。

这黑面馒头是红薯藤、麦麸子、谷麸子等等东西,打成黑面粉做出来的东西,吃起来硬邦邦的,割拉嗓子不说,吃多了还屙不出屎,可是要是不吃,许桃和她姐都得饿死。

许桃在陈家吃了一大碗面已经不饿了,她象征性的吃一口黑面馒头,只是不想拂了她姐的好意。

许霞打开手帕,看到里面的桃酥、江米条还有水果糖,眼睛都睁大了,她吃下一块江米条,感受到舌尖甜蜜的滋味,幸福的都快流下泪来。

可她也知道,妹妹能拿到这些东西,全靠她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跑去陈家干活,杨婶婶好心,才会有的。

她吃了一块江米条,就把手绢放回到许桃面前,“妹妹你吃吧,姐姐不爱吃甜食。”

许桃正费力咽着一块黑面馒头,闻言直接噎住了,赶紧伸手猛锤胸口。

“嗳,你慢点吃。”许霞看她脸色变了,手忙脚乱地给她倒一杯热水,让她喝下,同时拍打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许桃喝下水,把喉咙里割拉嗓子的黑面馒头吞下去以后,用力的喘了口气,这才说:“姐,你就别说什么不爱吃甜食了,你又大不了我多少,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想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可是姐姐,你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姐姐,又一直挡在我身前保护我,我作为妹妹,也想保护你,也想给你最好的,这东西就是我专门给你留的,我已经吃了一半了,你就不要再跟我推让了。”

许霞喉咙一哽,望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眼泪涌上眼圈,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污秽,哽咽着说:“要是咱妈当初强势一点,不跟咱爸离婚就好了,咱们姐妹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命比草还薄的地步。妹妹,姐姐最近跟着家属院的婶子们去火柴厂接了糊纸盒的活儿,每天最少能赚一块钱,等姐发了工资,姐就带你去国营饭店吃肉好不好?”

因为不受继母亲爹的缘故,许霞读完小学,继母舍不得花钱让她读书,她就没读书了,这两年一直在家里帮着继母洗衣做饭带孩子,人累得不行,还讨不着好,时常被继母亲爹打骂,还被大院那些比她大的男孩子欺负。

她忍受了许久,终于打算不再忍,这几天只要有空,就跑到家属院一些好心的军嫂家里帮忙糊火柴纸盒,等军嫂们交完货,拿到钱,再分给她。

她话刚说完,半掩着客厅门被人哐当一脚踹开,樊银柳披头散发,杀气腾腾地进屋来。

许桃姐妹吓了一跳,许桃条件反射地把手中的帕子藏到身后,却被樊银柳看见,凶巴巴地问:“你们又偷家里什么东西了?把东西拿出来!”

“我们没偷!”许桃摇着头说。

“还说没偷,你那背后藏了什么东西?”樊银柳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拉出许桃的手,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勃然大怒:“好啊,你们竟然敢偷你们弟弟的点心糖果,我看你们活腻了!”

她抬手就往许桃脸上扇,许霞急忙护着许桃,“樊阿姨,我们没有偷弟弟的点心糖果,这是杨阿姨给我妹妹吃的,我们没有偷!”

她不说还好,一说樊银柳更加的生气,打得她们更厉害了,“我叫你们去别人家做丫鬟讨东西吃,丢人现眼,家里的活儿你们不做,耀祖你们也看不好,你们上赶着去贴补人家,去给你爸丢脸!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干脆把你们打死算了!”

别看她身子娇小,可打起人来,那巴掌带着十足的力气,一下又一下不停歇地打下去,打得许桃姐妹哭嚎起来,在屋里四处逃跑躲避。

这让樊银柳更加的生气,一把抓起门口的扫把,打她们打得更狠。

已经三十五岁,个子偏矮,长相凶狠的许泰一回到大院,就听见自家闹得不可开交,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解着军装衣扣,走进客厅里问:“怎么又打起来了?”

“她们挨打是活该!”樊银柳看男人回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当家的,我自从嫁给了你,就替你生儿育女,洗衣做饭,为这个家劳心劳力,你那对女儿倒好,不尊重我,不替我分担家务活也就算了,一个成天跑得不见人影,耀祖都不愿意带一下,让我一个人忙活。另一个整天跑到人家去当丫鬟,去给人家洗衣做饭,上赶着巴结人家,想给人家当童养媳,丢尽了你的脸面。今天她们竟然胆大包天偷耀祖的零嘴,被我发现了她们还不承认!当家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这个后妈,当得可太难了!”

“竟然有这种事?”许泰凶神恶煞地盯着瑟瑟发抖,抱在一起的许桃姐妹,“你们敢偷耀祖的东西,还敢丢老子的脸,老子不揍死你们!”

许桃被他打怕了,发着抖急忙辩解说:“爸,我们没有偷东西,那些糖果点心,是杨婶婶给我的。”

“这么说来,你是真不要脸的上赶着去人家家里,给我丢脸了?”

许泰满脸怒气地抽掉腰间的皮带,手一抬,狠狠地打向许桃姐妹瘦弱的身子,“叫你们丢老子的脸,看老子打不死你们!”

“爸,我错了,我们错了,你别打了,好痛,啊——”

狭窄的四合院里,很快响起了许桃姐妹的痛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