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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天睡了好几个小时, 杨秋瑾入夜后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也是到了后半夜,结果没睡两个小时, 就被尿憋醒, 摸黑爬起来上厕所。

她如今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孩子渐渐长大入盆, 积压着内脏和膀胱, 让她随时都想上厕所, 有点尿意就憋不住,必须尿完才能睡。

部队九点以后就拉闸熄灯,半夜黑灯瞎火的, 陈胜青听见她起床的动静, 怕她迷迷糊糊地撞着自己, 她一动, 就跟着爬起来, 从枕头旁边的柜子上拿出手电筒打开,照亮扶着她一起去上厕所。

杨秋瑾满脸无奈:“你起来做什么, 我就上个厕所而已, 不会摔倒的。”

陈胜青扶着她穿过黑漆漆的院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摔倒了, 后果不堪设想。”

“我现在每天晚上要起好几次夜,你要都陪我,你白天不用上了啊?”

“不管你起多少次, 我都会陪着你,不会耽误我上班。”陈胜青没有一丝犹豫道。

杨秋瑾执拗不过他, 只能随他了。

结果就是杨秋瑾这一晚起了三回夜,基本两小时起一回,她起多少次,陈胜青就起多少次。

第二天一大早,杨秋瑾还昏昏欲睡呢,陈胜青就起了一大早,洗漱完以后,凑在她额头前轻轻一吻,“秋瑾,我先去部队了,今天没时间送你去养殖场上班,你上班的时候慢点。”

“好。”杨秋瑾迷迷糊糊地回应。

陈胜青看见她眼底一片淤青,睡眠不足的样子,很想让她不要再去养殖场上班,生完孩子以后再去,但他知道,他说了,杨秋瑾也不会听。

他临走前,把那个圆铁片窃听器放到杨秋瑾的枕头边,“这个玩意儿,你找着机会放到项安福的包里,兴许能派上用场。”

“知道了。”

陈胜青出了院子,先去部队对手下的士兵例行操练,写上一份苍蝇计划的报告,交到廖政委的手中,再然后走去军人服务社,买上一些营养品,拎着走去部队医院。

部队医院依旧熙熙攘攘,陈胜青拎着营养品,行走在医院大楼。

他肩高腿长,相貌英俊,穿着笔挺的军官制服,每走一步都铿锵有力,引来一些病人护士的围观。

明知道他已婚,有妻子孩子,一些未婚的护士及女同志,还是忍不住偷瞄他。

陈胜青无视她们的目光,大步走到医院的重症室病房,礼貌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请进。”他才打开病房门进去。

这是一间单间病房,阮向明脑袋缠着绷带,鼻子插着氧气管,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床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五十多岁妇女,是阮向明的母亲崔大娘。

崔大娘手里拿着一张帕子,正在给阮向明擦身子,瞧见一个军官进门来,有些局促地放下手中的帕子道:“这位同志,你来看我们向明的吗?”

阮向明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了,崔大娘是收到消息,前几天才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她没见过陈胜青。

“是的,我来看望阮连长,我叫陈胜青,是阮连长的直属领导。”陈胜青做完自我介绍,把营养品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转身啪的一下,对崔大娘行个军礼道:“我代表军部,代表组织,向英雄的母亲致敬!您培育出阮连长这样优秀的孩子,为国家挽回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您辛苦了!”

崔大娘被他这番动作话语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手向陈胜青回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眼眶红红道:“这是向明那孩子该做的事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辛苦。”

陈胜青放下手,站在崔大娘的面前,无比愧疚道:“大娘,阮连长这次受伤,都是因为我决策失误导致,在阮连长醒过来之前,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对我说。”

“原来你就是向明那孩子经常在信里提到的,提拔他的陈副团长啊。”崔大娘擦着眼眶道:“我没什么特别需要,谢谢陈副团长你的关心,向明这孩子是军人,从他入伍开始,我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他是为国受伤,跟你没有关系。”

陈胜青倒没想到,崔大娘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一点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他暗自松口气道:“崔大娘,你守了一夜,应该累了,你去歇息吧,我来守着阮连长。”

“不用了。”崔大娘拒绝:“医院在我来之前就安排了两个护士轮流照顾向明,我没守多久,都是她们在照顾着向明。”

她正说着,一个穿着小护士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药瓶,走到病床前,给阮向明换吊水药剂。

陈胜青看她有些眼熟,想半天都没想起她是谁。

还是崔大娘说:“向同志,今天又是你来给我们向明换药啊?”

陈胜青脑海浮现出一个名字,总算认清楚眼前的护士,是几年前,杨秋瑾初到部队,跟她闹过矛盾的向玉香。

“是啊,崔大娘,李护士今天要巡房,就由我来给阮连长换药。”

向玉香没料到陈胜青突然到来,面对陈胜青冷漠探究的眼神,她如芒在刺,再给阮向明换完药之后,她笑着跟崔大娘说了几句,就赶紧出了病房。

她走后,陈胜青免不了问崔大娘一句:“刚才那个护士,崔大娘您跟她很熟?”

“你说向护士啊?是挺熟的,在我来之前,我们向明一直是她和另外一个姓李的护士在照顾,这姑娘照顾起向明可细心,可负责了,晚上还不辞辛劳天天值夜守着向明,让我去睡觉。我听一个来看咱们向明的士兵说啊,咱们向明以前可喜欢向护士了,哎哟我正愁咱们向明一直不找媳妇呢,要是向明能醒过来,他俩能凑成一对,那可是老天保佑。”崔大娘满脸期待道。

陈胜青点点头,没说什么,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在阮向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跟崔大娘道别,离开了医院。

向玉香躲在护士药剂间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松口气。

谁能想到,当年她看不上那个对她有意思的小小憨子班长,如今升到了连长级别。

向玉香一直想做军官夫人,为此这几年都不愿意听从父母的命令,嫁给乡下泥腿子,一直努力学习医护知识,在她那个军官夫人表姐的帮助下,进到部队医院。

她原以为进到部队医院,能接触到更多的军官,嫁给军官的可能性更大,可没料到来部队的军官要么已婚,要么级别不够高,要么五官长得不好看,入不了她的眼。

好不容易她看中了那个长相各方面都不错的纪军医,她也不嫌弃他离过婚,结果纪军医一直看都看不她一眼,她热脸贴冷屁股许久,他也无动于衷,而她也一直被医院里同事耻笑。

正当她想放弃的时候,阮向明等人被送进部队医院救治。

她一听到患者的名字,想起阮向明从前看她的炙热眼神,心里一下就活跃起来。

既然勾不到大的军官,也勾不到长相不错的纪军医,勾到阮向明也不错。

他长得不丑,脾气还行,如今又是连长级别,听说他现在在部队是神枪手,很受上级领导的器重,只要他能醒过来,他的前途就很无量,嫁给他指定不亏。

她心里下定主意,要在阮向明的母亲面前挣个好印象,一直不辞辛苦的照顾阮向明。

这个时候忽然碰见陈胜青,她生怕陈胜青戳穿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情,只能避开他,看他走了,她才敢继续回重症病房去。

另一边杨秋瑾套着马架子车,来到养殖场,人还没下车,就被翟书记请去了他的家里。

翟书记的家在农场团部一套红砖楼房里,是一个三居室格局的房子。

他家客厅里,农场几个大的干部都在,一看到杨秋瑾,农场场长吕兴贤就说:“小杨啊,你总算来了,你看,之前那些革命小组的人都回首都去了,唯独那个项安福,都在咱们农场呆了一个多月了,一直在咱们农场四处转悠,搞事惹事,瞎指挥生产,你有什么法子让他回去没有?”

杨秋瑾颠簸了一路,肚皮有些发紧,她坐在客厅沙发空旷的位置上,接过翟书记老婆端来的一杯红糖水,喝下半碗,感觉肚子舒服许多了,慢悠悠地开口:“吕场长,我只是咱们农场副厂养殖场的场长,我有什么本事让首都来的革命小组的人回去,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呗。”

吕兴贤跟客厅其他干部都对视了一眼,吕兴贤道:“小杨啊,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养殖场跟农场是一体的,项安福不走,也会影响你们的生产不是,再说了,当初那些劫匪......”

他话没说完,当初那些劫匪来得蹊跷,尽管杨秋瑾不承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肯定有杨秋瑾跟他的丈夫出手。

毕竟当初革命小组来之前,他们一众农场干部开会之时,杨秋瑾就提出了‘苦肉计’。

果然,一番苦肉计下来,死了一些碍事的革命激进份子,首都来的革命小组对他们农场干部感恩戴德,不再折腾农场,纷纷回去,唯独这个项安福,像个扯不掉的牛皮,一直黏在农场里。

每当他们被项安福折磨之时,都会想,项安福怎么不死在沙漠劫匪的手里。

转念一想,项安福是那革命小组的组长,他要真死在沙漠那帮劫匪手里,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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