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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去膳房熬党参薄荷饮子的时候,有好一会儿没人盯着她,应该也是佟思雅的手笔。

这姐姐不只要抢钮祜禄静怡的机会,还想搞死她以绝后患。

她甚至有点想笑,就在她以为自己足够蛰伏,可以苟住的时候,总有人出来一巴掌把她扇醒。

耿舒宁低头沉思片刻,疑惑看了眼苏培盛,“慎刑司就没查出……玥彤与佟佳氏关系匪浅?”

“奴婢在寿康宫的时候就见过,玥彤与丹竹私下里往来甚密,奴婢也见过玥彤对佟常在格外恭敬。”

“谁收买玥彤的兄嫂不难查清吧?既都是与佟常在交好的人,她们的证词,苏总管就这么信了?”

苏培盛:“……”祖宗,他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你问谁呢!

胤禛没为此生气,他气量比这混账高多了,只好整以暇回答她。

“玥彤的兄嫂下落不明,但朕可以告诉你,醒酒汤碗底被热气腾着的蛇床子依兰混合香,是耿德庆送进来的。”

其实耿德庆送的那份在养心殿的熏炉里,这就不必让耿舒宁知道了,大差不差。

耿舒宁偷偷吸了口凉气。

耿德庆是耿雪的阿玛,任职内务府四料库佐领,归属尚宫局。

四料分别为皮、香、伞、烛,与六尚负责的华盖和火烛不同,多用于祭祀,不是有油水的差事。

他是被佟思雅给收买了吗?

胤禛好整以暇看着怔忪的耿舒宁:“朕可以审问佟氏身边的宫女,也可以审问你身边的宫女。”

“你猜,在她阿玛和你之间,她会保谁?”

耿舒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沮丧地低下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让谁来顶罪。

呵……

她没了叩头的心思,轻声道:“奴婢错了。”

胤禛冷笑,“错哪儿了?”

耿舒宁慢吞吞抬起眸子,与第一次在青玉阁时被他抬起下巴时那次一样,注视着他的眼眸。

一字一句撑起了傲骨,“奴婢错在不该解释,皇上说奴婢有罪,奴婢就该死。”

“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他人无关,奴婢愿接受一切惩罚!”

黑白分明的杏眸,不知不觉覆了一层浅浅水光,潋滟出的却非可怜,是打不碎的硬骨头。

胤禛还算平静的心窝子又起了火。

只是,他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哪种火。

胤禛半垂着眸子,睨下来的目光带着冷冷的戏谑,“谁说朕要杀你?”

耿舒宁从进门就被吓得不轻,这会儿破罐子破摔,不肯吭声。

不想杀她折腾这一溜够图什么?

脑子进水了吗?

胤禛不疾不徐起身:“像你这样大胆的混账,死太便宜你了,就罚你一辈子走不出这宫廷。”

他又一次蹲在耿舒宁身前,不给她瑟缩低头的机会,修长手指掐在她脸上,笑得愈发玩味。

“不想伺候朕,就在宫里蹉跎到老死,你若敢自己找死,朕就让你满门陪葬,如何?”

耿舒宁:“……”你是变态吗?!

气得浑身发抖,耿舒宁不自觉红了眼圈。

她眼眶发烫,只以为是心窝里的火溢出来了。

但凡她不是两辈子都是体力废的弱鸡,今天高低要跟这个变态拼命呜呜~太气人了!

如愿以偿看到这混账说不出话,鼓着腮帮子,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瞪得小鹿一样,胤禛心里突然就舒坦了。

“哑巴了?”胤禛轻笑。

被气了那么多次,好歹也能气她一回,该!

想是这么想,胤禛的手却不自觉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下意识盯住紧抿的樱唇,眸光不自觉暗了下来。

“奴婢不知道说什么。”耿舒宁悲愤怼回去,感觉唇角发痒,哦,是狗男人在摸她。

嗯?

她恍惚着,下意识抬起眸子,望进胤禛丹凤眸中,瞳孔瞬间紧缩。

她不是不懂风月的小姑娘。

上辈子她虽然更专注事业,有合适的小奶狗小狼狗什么的,她也不会拒绝。

否则,她哪儿可能知道什么依兰香催青这种涩事。

这会儿她……从胤禛的眼中看到了欲望。

这位爷不是清心寡欲,前几日浪狠了虚吗?

禽兽!

耿舒宁瑟缩着往后跌,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万,万岁爷想,想听什么?”

她是真的怕了。

狗咬她一口,她不能咬回去。

死是大不了一死啦,但要还活着,天天被狗咬,还要被人算计,虐文都不敢这么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后继无力的可怜又支棱起来,耿舒宁膝行后退几步,叩头在地上。

声音带着敬畏,怯生生道:“奴婢实在愚钝,万岁爷想听什么,奴婢定言无不尽,绝不敢隐瞒!”

掌心的柔软消失,胤禛心里不满,凉凉看她。

“就这么想出宫?”

死都吓不掉的骨气,被他碰一下,就跟烈阳下的雪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耿舒宁恶狠狠咬了下腮帮子,吞咽下淡淡的血腥味,疼得眼泪往下掉,声音哽咽得不像样子。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有非出宫不可的理由!”

“奴婢对表兄并无男女之情,可奴婢额娘早去,她还病重的时候,继母就与阿玛有了首尾,气死了额娘。”

“她进门后,又养废了兄长,将额娘的嫁妆捏在手里。”

哽咽渐渐变成抽泣,耿舒宁朦胧盯着地面的泪眼却很冷静。

四大爷有欲望也不是坏事,她从来不清高。

人处在弱势的时候,有能利用的地方,总比山穷水尽好得多。

她低低哭着,哀哀道:“奴婢从小藏拙,千难万险才躲开继母的算计进了宫,就是为了不嫁给继母挑选的火坑,好有一日能将额娘的嫁妆要回来。”

“即便是青灯古佛,只要有太后娘娘和主子爷恩赐,耿家也不敢不给。”

“如果奴婢就此留在宫里,额娘的嫁妆就归了气死额娘的人,额娘在九泉之下怕是也无法安宁。”

“若万岁爷要奴婢的命,奴婢绝无二话,如若……万岁爷仁慈,就成全奴婢吧呜……”

说完,耿舒宁就闭紧嘴巴止住哭声,只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深深浅浅的呼吸听起来隐忍得厉害。

胤禛心知,若耿舒宁能避开继母算计,能说服耿佳德金那老狐狸,顺利通过‘特选’进宫,只怕也不是什么小白兔。

可听着她比梦里更哀切的哭声,沾染了沙哑的软糯声音,似雨中被打湿了皮毛的小京巴,叫人忍不住心软。

他起身,弯腰,长臂一伸,抓着耿舒宁的胳膊将她捞起来……然后还不放手。

耿舒宁的泪眼慌乱映在胤禛眸底,挣扎的力道都透着一股子怯意。

胤禛顺着她不大的力道松开手,只是锐利的眸子依然盯着她不放。

好一会儿,直盯得耿舒宁头皮都开始发麻,有点哭不动的时候,胤禛若有所思开了口。

“你倒是个有孝心的。”

耿舒宁慢慢低下头,捏着旗装的褶皱,装作局促道:“额娘还在时对奴婢极好,这是奴婢能为额娘做的唯一的事了。”

胤禛淡淡嗯了声,“有孝心是好事,你犯的错朕替你记下了,要出宫朕也不拦着你。”

他目光流连在自己掐出的红痕上,“只要你这一年内,能将功赎过,朕恩赐你青灯古佛。”

耿舒宁:“……”狗东西,就不能赐她个快死的小哥哥?

她快速抬了下眼,状似不安道:“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将功补过,万岁爷的恩典,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

“不必!”胤禛打断耿舒宁的话,又恢复了慵懒淡定,转身坐回罗汉榻。

他平淡看着耿舒宁:“下辈子太晚,这辈子当牛做马就够了。”

耿舒宁:“……是。”

见耿舒宁不问,胤禛露出个浅笑,“中秋之后是太上皇的万寿节,皇阿玛令人传话,绝不能比皇额娘的千秋节差。”

“这差事,朕交给你,能办到吗?”

耿舒宁又有点想跟这狗东西同归于尽的冲动,她上哪儿整那么多亮如白昼的黑去!

她努力压着冲动,小声分辨:“万寿节兹事体大,奴婢蠢笨,身份又卑微,只怕辱没了太上皇天威……”

苏培盛好歹插上话了,笑着解释,“就跟千秋节一样,具体的差事有内务府和六尚局,姑娘只管想些新奇法子便是。”

他觎着自家万岁爷还算愉悦的表情,忖度道:“等到了圆明园,姑娘有了章程,只管来九洲清晏寻奴才说道。”

胤禛斜睨苏培盛一眼,倒没说什么,到时候寻谁,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狗奴才,挨了顿板子,倒是更会体上意了。

*

这回耿舒宁清记得自己怎么回去的……怎么来怎么回去。

累得她回到值房,顾不得满身的汗和腿软,先灌了一壶凉茶。

哭唧唧太费嗓子。

既然她回来了,出宫搬抬东西狼烟动地的,赵松也就没特地来慈宁宫回话。

但出发之前,太后叫耿舒宁过去问了话,“可是思雅伺候出了岔子?”

昨日请安,皇后特地说了皇帝的安排。

佟思雅被封了常在,位分低不说,也不在去圆明园避暑之列。

这到底有点打佟佳氏的脸。

皇帝被佟佳氏出身的孝懿皇后抚养过,太后心里暗自痛快皇帝的决定,养恩却不能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