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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主子入宫赴宴,阿燕就担心?其中有诈,毕竟谁知?皇上又会搅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可惜不能同主子一同赴宴,阿燕便?只能枯守在府中,心?惊肉跳地等,好不容易等到到夫人安然无恙回了府……

可人是毫发无伤。

魂却像是丢在宫中了。

脸色煞白,脚步漂浮,七魂丢了六魄,连她迎上去说话也懒得?搭理,只自顾回房,坐在梳妆台前,摸着多年前那?根镶金碎玉钏丝如意钗发呆。

以阿燕服侍多年的经验,知?道必是那?宫宴上又再生了事端。

在极度好奇心?的驱使?下,以及对自身安危的极度恐惧……就算没有得?到徐温云召唤,阿燕也终究还是小心?翼翼踏入了正房中。

她言语嗫嚅,轻声?问道,

“如若宫中出了什么?变故,夫人还需同奴婢说一声?才好,哪怕明?日要?上断头台,奴婢也好做个心?里准备,今夜将脖子洗干净不是?”

自从知?晓当今皇上就是辰哥儿生父后,阿燕也是日夜寝食难安,真真是在掰着手指头等死期。

主子并未说话,而是深深舒了口气,而后掀起眼皮望她,眼神十万分之?复杂。

“阿燕,皇上确对我余情绵长,他说只要?我与郑明?存和离,他就迎我入宫。”

阿燕不仅没有流露出丝毫欢喜,望向主子的眸光中甚至有些怜悯。

“不会吧,夫人不会是因着此言而在纠结犹豫吧?之?前可是您自己说冷血帝王无真心?的,难道现在又转了念想么??”

今日入宫参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以至于徐温云心?绪确实有所动荡,在阿燕声?声?反问中,薄唇轻抿,虚声?弱气地解释。

“我倒并非是转了念想……

只是由种种迹象看,他好像确实对我…”

阿燕看主子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压根都?不稀得?再听她讲了什么?,只出声?截断她的话语。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奴婢就这么?着问您,皇上虽说要?迎您入宫,可许诺给您什么?位分了么??”

没有。

就算有位分,理应也高不到哪去。

顶天了也就是贵妃,难不成还能奢望他封自己为后?既当不了皇后,那?就还是妾。

眼见主子沉默不语,阿燕自然对她的答案心?知?肚明?,又蹙着眉头道。

“久别重逢,自然新鲜,可夫人当真有自信,在辰哥儿身世大白之?后,皇上依旧对您爱若至宝?”

回应阿燕的还是沉默。

徐温云终究彻底缓过神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二人都?不可能从头开始。李秉稹就算是个情种皇帝,却也绝不可能是个圣人。

再退一万步讲,在经历那?么?多谎言与背叛后,就算他宽宏大量选择了原谅,她又哪里再有脸面对他?

她会心?虚不宁,会恐慌卑怯,今后绝对无法再坦然面对他……这俨然已是副死局,谁人都?无法破解,便?只能这么?生生耗下去。

徐温云缓缓阖上眼,将胸腔中的那?口浊气吐了出来,起身行至书桌前,提笔写了几行字,而后将它?交给阿燕,轻声?嘱咐道。

“……去帮我把?这些东西置办齐全。皇上的情意珍贵,指不定哪天,我能靠着它?挣出一丝生机。”

*

*

*

皇宫。

养心?殿。

李秉稹处理完当日的政事,整躺靠着那?张金丝楠木的官帽椅上,抬着指尖轻轻捏按这高耸的鼻根。

“……她那?头没出什么?岔子吧?”

虽是没头没尾地这么?一句,可庄兴却福至心?灵明?白万岁爷在说些什么?,立即上前,笑着欠身。

“皇上放心?,哪儿出得?了什么?岔子?

丽妃娘娘是个乖觉的,压根不用皇上交待,自己个儿就上郑夫人面前解释去了,悦和县主又极其有孝心?,在郑夫人出宫之?前,特意带她上云玉宫的佛堂中走了圈……郑夫人就算再迟钝,现在怎么?着也该回过味儿来了。”

有些事情,李秉稹拉不下脸,也不屑去说,且就算主动说出口,凭着二人相认后徐温云表现出的漫天戒心?,说不定也不会信。

反而通过旁人嘴中得?知?,或许更能起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秉稹期盼着,期盼着她能懂得?自己对她的情意,期盼着她能够按照他说的话去照办……只要?她动了和离的心?思,那?接下来的事便?无需她操心?,他自会打理好所有一切。

比起她那?个虚伪夫君伪装出的深情,自是他这个帝王的真挚的情义更加可靠些。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所以听完庄兴的禀报后,李秉稹心?生出些愉悦,他只觉徐温云入宫不过就是迟早的事儿,甚至已经开始有几分隐隐期待。

他嘴角上扬,浮现出几分笑意。

“去,命人将云玉宫上下好好洒扫一遍,再让人去将皇陵的衣冠冢填了,至于那?间佛堂……留着晦气,拆了也罢,让人好好装潢成间寻常暖阁便?是。”

趁着皇上高兴,庄兴自然是要?拣漂亮话说,他喜笑颜开,朝前呵声?,

“得?嘞,奴才就说今晨怎么?听得?喜鹊欢叫,原是后宫即将有好事发生,待新主子入宫安定好,那?太后娘娘心?心?念念的皇孙,想必也不会远了。”

李秉稹闻言,难得?畅笑了两声?,

“狗奴才,今后少不了你的赏。”

*

*

*

永安街。

容国公府,涛竹院。

直到亥时一刻,由鸣才搀着郑明?存出现在院门口,听见动静,徐温云立即迎了上去。

只见平日滴酒不沾的郑明?存,今日却浑身酒味,喝得?面色坨红,脚下步子也漂浮着,几乎整个人都?趴在由鸣身上,嘴里还呓语连连……

此反常之?举,也让徐温云惊了惊,不禁朝由鸣问道,“这是怎得?回事儿?”

由鸣只道,

“以往下了值也常有同僚邀宴,主君是从来都?不去的,今日却随着他们去了仙客汇,敬酒的来者不拒,灌了两坛子女儿红。”

由鸣将郑明?存搀扶着入了正房,将其好好安置在榻上后,复又退了出去。

若非顶着妻子这个名头,徐温云是当真不想管床上那?瘫烂泥,醉醺醺的,将满床的枕被都?染上了难闻的味道。

徐温云担心?他酒醉之?下说错话,也不敢让其他婢女入内,只能在阿燕的帮衬下,支起他沉重的身子,将外衫与鞋袜褪了,又吩咐婢女烧好热水端来,预备给他擦身……

可这人躺平了没一会儿,就支起半个身子,将脑袋探出床榻,得?亏阿燕眼疾手快,才将个盂盆递到他嘴旁,只听得?“哇”得?一声?,由胃中吐出许多秽物。

徐温云无法,只得?上前轻拍他背部,掏出巾帕擦拭着他的嘴角。

许是吐了这么?一通,郑明?存意识些微恢复了通,倒更有气力折腾了,嘴中的呓语也更清晰了几分。

“完了,都?完了……

什么?声?名,什么?美誉,通通都?是只剩一场空…”

郑明?存自从宴散后,就心?里憋着口气,淤堵着一直散不出来。

他是嫡长子,自小就担负着振兴容国公府的重担。父亲的看重,母亲的期盼,族人的期许……全都?压在肩头,致使?他从未松快过一日。

费尽心?思从父亲手中够到了接力棒,却因着朝廷权柄另移,容国公府日落西山,几近垮台。

……现在就连平日里积累的几分名声?,也在一场宫宴上毁于一旦,这如何能让人不沮丧?

郑明?存实在找不到个发泄情绪的出口,便?纵着自己醉了一场,此时醉眼惺忪着,暖黄微亮的灯光下,是温柔貌美的妻子。

他忽就心?生出许多委屈。

一把?抓住妻子纤细雪白的皓腕,哼哼唧唧,语无伦次道。

“云娘,你去同他们解释,就说我们确是真心?相爱。我若不爱你,岂会舍得?让你在珍翠阁买那?么?多钗镮首饰;岂会为了你的弟妹四处费心?费力;岂会将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云娘,这些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我爱你的啊……”

徐温云闻言,面色没有丝毫动容,只默不作声?,将湿巾帕拧干,又为他擦了把?脸,甚至动作都?算不上特别轻柔。

“……你喜欢的不是向来都?是桂花糕么??常让小厮去买来着,我记得?啊,就是福记的桂花糕…又是何时变成了桃酥……”

福记的桂花糕,是辰哥儿爱吃的。

她喜欢的,一直是甜味斋的桃酥。

徐温云眼底闪过丝讥诮。

又撑着半个身子,伸手去够床榻靠内的秋被,想着秋夜寒凉,总得?将将给他盖上……

谁知?此时郑明?存许是不仅喝醉了酒,还吃错了药,竟伸臂将她搂在了怀中!

“云娘,所以你心?里终究是有我,终究是有这个家的,对不对?否则今日你岂会回到宴上……你还能回来,还能呆在这个家里,你是不知?我有多开心?……”

徐温云压根就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只顾着在他怀中挣扎,颇有些气急败坏道,“郑明?存,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阿燕你看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阿燕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水盆,两个人通力合作下,才将徐温云从这醉鬼怀中拖了出来。

郑明?存怀中一空,醉脸上立即涌现出几分落寞。

“我可不就是疯了么??便?是被这隐疾逼疯的……云娘,若没有这病,若我是个正常男人,你我是否就能心?心?相印,白首不离,不至于走到今日这番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