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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确定白天他就给傅承焰发了微信,问他晚上回不回来,他确定傅承焰说的是,要加班,不回来住,让他早点睡。

虽然跟前一天的回复差不多,但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就是今天的回复。

傅承焰一向跟着安排走,说了回来就会回来,说了不回来就不会回来。

而今晚,他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惯例。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江一眠有些担忧,“还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嘘——”傅承焰在他耳边低声说,“让我抱会儿。”

然后把头埋进了他雪白的脖颈。

墙上挂钟滴答,室内的香甜开始逐渐散去,江一眠清晰地闻到傅承焰身上的味道。

他回忆着这一世和傅承焰的相识相爱,也清晰记得傅承焰每个时刻的味道。

一开始,傅承焰的身上是烟味混着淡淡的香水味。

后来,傅承焰身上的烟味越来越淡。

再后来,傅承焰身上只有淡淡的香水味。

而此刻,傅承焰身上是银耳羹的甜香味和着淡淡的香水味。

江一眠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甚至可以说是迷恋。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呼吸着有傅承焰气息的空气,任由傅承焰包裹住他的身体。

良久,傅承焰突然出声,“抱歉,我忘记换衣服了。”

江一眠想起前世,傅承焰每次做了饭,都会换掉衣服再来见他,推他去餐厅用餐。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发现,自己经常吃的东西,都是傅承焰亲手做的。

“没关系,”江一眠说,“银耳羹的味道很好闻。”

屋内又陷入安静。

江一眠也不再问他,两人就这样待着。

又过了好一阵,傅承焰沉声问,“眠眠,你恨不恨我?”

江一眠没明白,“当然不恨。为什么这么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傅承焰蹭了蹭他的颈侧,“我就是觉得,很失败。我总是在错过。”

江一眠心中微动,正要问,就听得傅承焰说,“如果当初你看到了我留的便签,如果第一次见到长大的你时我能早点发现,如果……”我及时阻止了那场大火。

原来是因为这个,江一眠柔声说,“不用自责,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现在一点也不晚,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过好以后的日子。”

“以后的日子……”傅承焰呢喃。

“嗯,一切都过去了,”江一眠说,“以后我们好好过。”

“好。”傅承焰把人拉起来,拥入怀中,抱他更紧,“我们好好过。”

其实傅承焰匆忙赶回来,是因为脑海里那些时不时涌现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成了完整的画面。

那一刻他心脏狂跳,激动万分,从办公室夺门而出,以最快的速度驱车到云景华庭。

一进门就碰见莲姨,得知江一眠想吃银耳羹,他立马稳住情绪进厨房洗手煲汤。

熬银耳羹的那四十分钟,也在熬他。

前世的记忆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与今生的记忆交织缠绕,那些和江一眠度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如今都让他既幸福又疼痛。

他有很多话想跟江一眠说,想问他记不记得一些事,想确认他是不是也重生了,但是江一眠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江一眠,傅承焰突然很害怕。

看着江一眠安静喝银耳羹的背影,傅承焰退缩了。

他害怕如今什么也不知道的江一眠,一旦有了前世的记忆,就会离开他。

因为前世他问过江一眠,“眠眠,你说要是易地而处,你会不会照顾我?”

江一眠只冷漠地说,“如果易地而处,我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和你结婚。”

如今江一眠好好的,没有失去双腿,自己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留住他。

即使像那样只留住他的人,也不能。

前世,他已经在大火中失去江一眠了。

这种失去爱人的恐惧,不论死别还是生离,他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傅承焰极力克制着从心底涌上来的万千情绪,关于前世,他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其实不光是恐惧,还有深深的自责。

此刻的他,完全被恐惧和自责裹挟,只有紧紧抱着江一眠,才能稳住心神。

一小时前,吴巡拿着江一眠还叫江宁时的资料,毕恭毕敬放在办公桌上。

傅承焰从一堆文件里抽离出来,合上钢笔,开始翻阅资料。

“先生,过去这么多年了,又处于那个信息滞后的年代,查起来很困难。”吴巡汇报着,“不过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您看资料里那位叫习雨的女士,极有可能就是江先生的母亲,只是缺乏直接证据。”

傅承焰盯着这个名字,仿佛触碰到什么开关一般,他心口开始闷闷地疼。

接着,他脑海里所有记忆碎片都被串联起来。

从江一眠穿着纯白浴袍坐在酒店的床边,到他失去双腿在雨夜中爬行,再到娶他为妻,最后到自己在大火中握住了他的手。

傅承焰脑子里放电影一般,播放着他和江一眠的一生。

真实活过的一生。

电影在大火中终结,傅承焰终于知道刚才心口为什么那么痛了。

因为记忆里,江一眠虽嘴上说着不记得母亲,也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母亲。

但小江宁曾说,他也短暂地羡慕过那些有妈妈的小朋友。

所以傅承焰一直都在替他寻找母亲的下落,好不容易查到习雨目前的住址,可等傅承焰赶到时,终究是迟了一步。

那个叫习雨的女人,已经死了。

江一眠彻底失去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