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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金全仔细看了一眼几乎脱力的信使:满脸血污,背上还挂着一支箭,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十分可笑。

但安金全却笑不起来。他知道,信使一路被追杀,说明夏贼的游骑活动范围已经笼罩到这一片了,而且人很多,不然黑漆马糊的,可不一定撞得上。

“使君,贼军大队已过台城镇、赵王城,先锋已至十余里外。”信使喘了口气,说道。

来得好快啊!安金全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凝重。旋又大怒,这帮畜生,刚打完仗,都不休整的吗?

攻城死伤惨重,休整是应有之意,便是邵树德也说不出什么来。你们只需休息一天,我将邯郸让给你又如何?你好我好大家好。畜生啊,畜生!

“带这位兄弟下去裹伤,再吃点东西,养养精神。”安金全吩咐道。

说完这些,他便让人给自己披甲,大踏步走出了县衙。

事不宜迟,要赶紧撤了。

……

黑夜之中,敌我难辨。

步兵还有队列,骑兵走着走着就散了。

这边一股数百骑,那边一群千余骑。驻马歇息之时,远远听到马蹄声,吓得所有人上马备战,最后发现是自己人,虚惊一场。

但有时候也会遇到敌人。

邯郸城南,小规模的骑兵厮杀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战场之上,各种口音的咒骂声、呼喊声充耳不绝。

黑夜之中,不知道多少骑士坠落马下,死不瞑目。

李克用带着一千五百余骑,刚刚休养完马力,就遇到一股北上的夏军骑兵。

老李四十多岁了,但武艺不减当年。暗弱的光线之下,箭无虚发,每每抬手,都有人应弦而倒。杀到性起之时,甚至亲自冲杀,将一名夏军骑兵十将斩落马下。

亲兵们看得暗暗心惊,待夏军溃退逃命之后,连忙拉起老李的马缰,苦劝不已。

一贯喜欢无脑冲杀的李落落也有些担忧。夜色之中,似乎到处都是敌人。邯郸远远在望,但嘈杂声四起,城门内外,隐隐有鼓角之声传来。

“大人,夏贼骑军主力都奔邯郸去了。夜色之中,实在难以辨别敌我,不利驱驰冲杀。”李落落走了过来,劝道:“安使君已奔武安而去,咱们且战且退即可。只要不让贼骑舒舒服服追击,即便五院军走散了,后面还可以慢慢收容。”

五院军万余人,之前曾在临洺县附近被经略军击败,损兵千人,余众两千余逃去了武安县。台城镇那边的一千兵,多半已经没了,剩下七千众,连夜撤退。

但这种黑夜之中的撤退,又谈何容易。

没有人追还好,一追就容易慌乱,届时人散得到处都是,乱了建制,基本就任人宰割了。更何况还有最后一批人没来得及离开邯郸,就有贼骑赶至,将他们堵在了城里。

“我也不意夏贼来得这般快!”李克用叹息一声,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方才是真的上头了。

从滏口赶来的路上遇到了安金全,得知夏贼在打下滏阳之后,居然没有休整,直接北上。他立刻就意识到失算了,五院军不该连夜出逃的。

不过,不连夜逃命又能怎样?待到天明之后,夏军先锋步卒赶至城外,届时更不好逃了。按他对安金全的了解,大概会下令全军固守,那么这就又是一个滏阳故事,被赶来的夏军主力重重围困,最终覆灭。

但李克用还是很生气,生自己的气。

卢怀忠一招得手之后,攻势如疾风骤雨,根本不给他调整喘息的机会。仗打到现在都是懵逼的,也憋了一肚子的火。

冲杀一番,火气稍稍平复,李克用也回到了现实之中,冷静思考。

邯郸西门外的杀声又拔高了几度,大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黑暗之中的火光,就像一盏明灯,吸引着无数的夏军骑兵涌去。

李克用知道,没跑成的那批五院军士,完蛋了。

他默不作声地上马,下令离去。

西北方也有喊杀声,那是安金全离去的方向。

这一晚,不知道多少人葬身荒野,最终能够成功撤到武安的军士,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上万人的五院军,几乎没怎么打仗,就到了全军覆没的边缘,说出去谁敢信?

李克用恨恨地一甩马鞭,直奔武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