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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抟这种官场老手,眼光最是毒辣,这种小把戏忽悠不了他。邵树德经常被人黑,很多人指责他,他也从不讳言自己粗鄙武夫的出身,看起来形象不佳。但王抟仔细了解了他在改善百姓生活、恢复农业生产、促进商业流通方面的重大举措后,知道这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心中赞许不已——吸引这些官场老男人的心可不容易啊!

从此以后,王抟便不在公开场合说邵树德的坏话了,这引起了圣人的反感,导致了他的罢相——说句实话,以今上换宰相的速度,王抟本来也没多少时日了。

罢相之后,王抟果断提桶跑路,到河中幕府任职,这次又被任命为邢州刺史,足见信任。

“王使君这话就不对了。昔年田承嗣对抗朝廷,清查户口男丁,精壮尽数编入军伍,上阵厮杀,老弱耕种田地,提供军资。全镇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叛贼。”王溥说道。

王抟出身琅琊王氏,东晋开国元勋王导后裔,因此王溥对他说话还算客气,不然怕是要骂起来了。

王抟笑了笑,不与他争辩。

大家都是为了天下安定,但这个天下的定义就不太一样了。在王抟眼里,河北亦是天下之一,但在王溥眼中,或许不太一样?

你不把河北百姓当自己人,他们又如何会认为你是自己人?王抟暗暗叹息。

抵达贝州城西的大营后,卢怀忠并未立刻相见,因为他去抚慰伤兵了。亲将邵神剑走了出来,直接说道:“把制书拿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之物,再过数月,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

呃,这话虽然是实情,但说得太直白了,太不给圣人面子了。不过王溥、王抟二人早就习惯了,艰难以来,武夫们经常不给朝廷面子,不给圣人面子,如之奈何?

“邵将军,卫州整备了一些箭矢、伤药、甲胄,老夫已征发民夫将其运来,需得入营交割,你看……”王抟上前说道。

箭矢、伤药都是消耗品,一直是前线需求的大头。

甲胄多为皮甲,据说是从关北运来的。质量上好的皮甲制作成本并不低,防护力也不差。事实上夏军武士绝大部分装备的还是皮甲,在战场上一样好用。全员铁甲,那是不可能的,也没必要。

邵神剑闻言喊了一名将校过来,让他去找人检验、交割,旋又问道:“王使君,押运军资的民夫可堪战?器械可齐备?”

王抟听了也实话实说:“邢洺磁三州,方经大战,百姓流散。精壮勇武之辈又在过去两年间为河东募走,怕是要让邵将军失望了。这些民夫,不似魏博百姓,不能打的。器械也奇缺,能有弓刀枪三样者,五不足一。”

“废物!”邵神剑毫不留情地骂道。同时也有些小得意,他是魏州人,经常以武勇自诩,分外看不起邢洺磁这种忠于朝廷的藩镇治下的百姓。

“邵将军可是想要邢州夫子上阵?老实说,有点难,只是徒造死伤罢了。”王抟叹道。

当然,如果卢怀忠亲自下令征募邢洺磁三州夫子上阵,他也没法拒绝。但这三个州刚被战争摧残,还被李克用抽走了骨血,本就很艰难了,能不上阵还是不要上阵的好。

“上阵?”邵神剑哈哈大笑,道:“还用不着他们。相卫已征召万余乡勇助战,何须邢州老弱?不过抓了很多贝州俘虏,想要后送罢了。”

在贝州俘获的人其实很多,林林总总上万了,多是刀头舔血想要搏富贵的乡勇。其中甚至还有几个镇遏使、兵马使,也不知道这鬼地方怎么那么多“将官”。

按照夏王的最高指示,俘获的魏兵并其家人,全部送往南方,充实一片原始蛮荒景色的江汉平原。用他们的汗水甚至生命,来开发这个未来的帝国粮仓。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送到南方。对于那些特别死硬的,极其桀骜的,则发往洛阳修建宫城,在建筑工地上进行“劳动改造”。

可想而知,这个政策并不仁慈,甚至可以说狠辣,必然激起魏博百姓的强烈反抗。

但邵树德心意已决,他实在对这些脑生反骨的人非常讨厌,打定主意消耗魏博造反的潜力了。

历史上魏博被屠杀到后晋年间,才最终消停下来。这个时候仁慈,就是对子孙的犯罪。况且南方开发确实也需要人手,那么就只能“苦一苦”魏博百姓了。

“田承嗣以降,魏博就没有好人。”王溥在一旁笑道:“全都打发走也好,省得以后再有人作乱。”

邵神剑闻言冷哼一声,一把夺过那几封制书,回营去了。

王溥笑了笑,王抟则对他摇了摇头,也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