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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河东来说,燕昌城的存在实在太恶心了。

离云州不远,不过区区数十里罢了,阻挡了大同军北上的路线——或许骑兵可以过,但步兵及辎重部队真的不行,长此以往,夏人在柔州就不会遭受毁灭性打击,赶不跑。

而你既然赶不跑他们,时间长了,他可就要对你下手了。

晋军斥候不断传回情报,最近两年,柔州集宁县户口日增,官府兴修水利,发放农具、种子,租给牲畜,百姓大量种植黑麦,放牧牛羊,日渐兴旺。

若非晋军骑兵趁着深秋草木枯寒时节偷袭了几次,让夏人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损失,他们的发展会更快。

再给他们几年时间,柔州会发展成什么样,完全不敢想。

所以,这就是一个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必须拔除,不然云州难以安寝。

在李克用下定出兵的决心后,李嗣源、石善友二人立刻集结精兵,几乎把云州的土团乡夫、蕃部丁壮搜刮一空,大举北上,狠命围攻。

燕昌不是什么坚城,乃仓促筑就,还是有机会的。

但攻了好几天之后,李嗣源发现了不对:城内的守军也太精悍了些,人数也不少。

八月十五夜,他亲自审讯了抓获的数名夏军游骑,才得知城内竟然驻屯了近万兵马,其中五千飞龙军、五千阴山镇兵。

至此,他知道这仗不好打了,根本没有攻取的希望。

“不许停!”大同军节度使石善友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邈佶烈你敢退,我就执行军法。”

邈佶烈是李嗣源的蕃名,很多年没人这么叫了,此时听了也有些恼火,只听他说道:“我是客军,前来助拳而已。燕昌城那么多夏贼,你怎么打?把大同镇军和衙军拼光么?这两万人要是没了,忻代可就没有出击的力量了。”

“不是还有五营新军么?”石善友说道:“五万多人呢,不如全调上来,一举攻拔燕昌,直捣柔州。契丹最近加强了攻势,打得很猛,冲得最近一次,已经到柔州左近了。兴和县听说陷入重围,说不定已经丢了。如此大好形势,正当一鼓作气,何退耶?”

确实,最近契丹人不知道怎么搞的,打得特别猛,一改之前打滑头仗的模样。十多万人马兵分数路,既有绕道北线草原的,也有借道云、蔚西突的。

就在前天,万余契丹骑兵绕道云州西进,最远突进到了朔州马邑县附近。晋军也派出人马协同作战,沙陀三部、昭武九姓、吐谷浑、回鹘诸内附部落联兵三万余骑,切断了鄯阳、马邑的夏军联系,迫使其孤立在各个据点内,直到夏人也调遣骑军南下,才重新打通了朔州诸城之间的联系。

“契丹是为贼也。向来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撤,这般卖力,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有问题。”李嗣源毫不相让道:“不如先等等看,弄清楚夏人在干什么。”

“邈佶烈你这般托辞,实是可笑。”石善友冷笑道:“你若敢退,我就告到大王那边,看你如何解释。”

李嗣源额头上青筋直露,怒气上涌。

深吸一口气后,他压下火气,冷哼一声出了营门。

侄子李从璋、义子李从珂等在外面。

“叔父!”

“大人!”

二人围了上来,看着李嗣源满脸怒色,都很惊讶。

“石善友利欲熏心,不可理喻。”李嗣源叹道:“他当大同军节度使之前,还是挺有本事的。辈分、资历又老,彼时我也很钦佩。不想此时——唉,眼中只有云州这一亩三分地,只有大同军的基业,已是魔怔了。”

李从璋、李从珂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别多想了。”李嗣源说道:“从璋,马前银枪军给我管好了。从轲,亲骑军去了朔州,你速至飞骑军大营,替我看着点后路,一有不对,立刻接应。”

亲骑、飞骑、雄捷、马前银枪四军,算是李嗣源的老部队了。

雄捷军在攻城,亲骑军去朔州了,飞骑军前几天刚与夏人的银枪军打了一仗,回云州招募蕃人新兵整补了。

这四支部队的很多军官、骨干,都是李嗣源当年在燕镇当顺州刺史时的老部下,比较听话,他不想他们有任何损失。

“遵命。”李从璋、李从珂齐声应道。

末了,李从珂忍不住问道:“大人何故如此?”

“你不懂,要学的东西多着呢。”李嗣源说道:“这仗有问题,问题出在契丹人那里。他们图什么?纵是报仇,前面攻破三泉、御夷已经够了,不应该这么卖力。无论是回鹘、鞑靼还是契丹,本质上都是以利相合,事出反常必有妖,除非——”

说到这里,李嗣源止住了话头。没有根据的猜测,他不会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