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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百草枯黄。大雁南飞,追亡逐北。

全线反击已经展开了。

第一路沿着北魏六镇旧地进发。即从柔州出发,经兴和县、故怀荒镇(张北),前往御夷镇,但临时转向,杀向了赤城镇(赤城县东)。

此路兵马由银枪军使杨弘望统率,总兵力不下三万。他们也是冲得最快的一路,杨弘望甩开了两万余各部蕃兵,一路疾进,猛冲猛打。

第二路兵马由柔州行营都指挥使梁汉颙亲自统率,计有飞龙军万余人、蕃人步骑两万余,经柔州南下,攻云州。

此路已经交战,双方的骑兵在燕昌、云州、朔州一线,一日大小十余战。蕃部骑兵被晋军冲得有点乱,但军法严苛,不至于败得太惨,同时依靠人多势众,以及飞龙军的帮助,渐渐稳住了战线,甚至还派出小股兵马,越过晋军防线南下袭扰。

第三路兵马由关北道都指挥使氏叔琮率领,以州兵为主,辅以蕃人步骑,计有两万余人,自柔州出发,绕道进入新州、毅州、蔚州,截断这三州兵马的归路,同时尝试攻取这些州县。

从兵力配置可以看得出来,柔州行营的主要作战对象还是晋军。因为他们战斗力强,威胁大,又近在咫尺,必欲攻之而后快。

阿保机,算是白担心了。

事实上夏军只拿出来了部分骑兵追击,并没有把他太当回事。不过就是这支死咬不放的骑兵,依然让契丹非常狼狈,连连吃亏。

八月三十午后,银枪军战兵赶到独固门,与断后契丹兵交战。

萧敌鲁亲自领兵,连斩十余大小头人,成功阻夏兵半日,入夜后撤退。因为担心契丹人在山地设伏,夜间没有追击,只派出了斥候搜索——你别说,还真发现了契丹伏兵,不过他们后半夜也跑了。

九月初一,追至御夷镇,杀散了三百多敌军后,获得此战第一批值得称道的战利品:牛马羊驼十三万头,契丹委弃的车帐千余,以及负责看守这些东西的渤海、室韦、女真奴隶两千。

“这应该是阿保机从三泉那边带过来的物资中的一部分。”杨弘望看到这些物资、俘虏,心中就有了明悟——牲畜、帐篷、车辆、奴隶,都是“物资”。

杨弘信跟在族兄身后,也有些吃惊。

杨氏乃麟州大族,但也没有十几万头牲畜,此时看到布满草原的牲畜,颇为震撼。

“杨队头!”杨弘望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族弟,说到“队头”二字时,还加重了语气。

“大兄……军使!”杨弘信不明所以,手忙脚乱地行礼。

“你带五百蕃兵,押运这些物资、人员回去,可能做到?”杨弘望问道。

“军使不可!”杨弘信急道。

“为何不可?就你那打仗的模样,赢了是侥幸,输了是必然,也就能做做辅兵的活计了。”杨弘望说道。

“军使,昨日冲阵,随我前去的诸多好男儿慷慨赴死,勇不可当。”杨弘信说道:“经此一战,若再让我安坐后方,蝇营狗苟,让人轻视,我——死也不愿。”

杨弘望仰天长叹。

弘信若有个差池,他没法向叔父交代。就昨天那个冲阵的模样,杨弘望听闻之后,激赏的同时,差点破口大骂。

你是枢密使之子,何必如此拼命?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富贵也少不了。

是,出生入死立下战功之后,或许比躺平富贵更胜一筹,但比起巨大的风险,收益着实不够高,值得拼搏吗?

“军使,你就让我再追一追。”杨弘信说道:“昨日力战,若非同袍照应,我早就战殁了。此番追击,非为己身。若能立下功劳,获得赏赐,我便可分赐战殁同袍,求个心安。他们,可比我勇猛多了。”

杨弘望听了有些动容。

到他们这个地步,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许多时候想得太复杂。族弟方出道,还没经大染缸浸染,想法如此纯粹,让他有些失神。

“好!我给你千骑,就由你担任先锋斩斫使。”杨弘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样——或许不是坏事。好好保持下去。大兄老了,想得太多,不如你。”

杨弘信听得莫名其妙。

出发之前,杨弘望在全军搜刮了大量粗饼、干酪、肉脯,给充当先锋的人带上。

当天晚上,杨弘信就顶着凛冽的寒风,奋勇出击了。

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至九月初二傍晚,已远远看见御夷故城。

御夷故城在御夷城北一百四十里,其实没有什么城墙,早就废弃了。此地离濡源、炭山很近,本是契丹屯驻大军的地方,这会正手忙脚乱地撤退。乍一看见夏人如跗骨之蛆般追了过来,纷纷哀叹。

正在野外放牧的奴隶们率先逃跑,什么也不管了。

正在嚼吃枯草的羊儿咩咩叫了两声,转头又去翻找草根了。人类之间的战争,与它们何干?

杨弘信换了一根粗长的马槊,对着迎头冲来的契丹人一阵横扫,三人躲闪不及,栽落马下。

马儿呼啸奔驰,高高越过一道浅沟,携着千钧之势,马槊直刺,将一名契丹骑士挑了起来。

战马“唏律律”叫着,马背几乎被压弯了下去。杨弘信咬牙切齿,用力挑着尸体,将其甩落在从废城内涌出的契丹人身上,大声道:“爷爷杨弘信又来了,阿保机在哪?”

刚刚出城的契丹人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清脆的马蹄声响起,这帮人竟然战都不战,直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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