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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猛虎遇到了猎物,双方的骑兵几乎在第一时间出动了,即便是在夜色昏暗的情况下,依然不放弃看似即将到手的战功。

“嗖!嗖!”箭矢破空声响个不停,晚风中不断有人惨叫落马。

紧接着传来连续不断的马蹄声。蹄声是如此密集,一听就知道有人集群冲锋了。

所有人都知道,中原骑兵喜冲锋肉搏,面对面厮杀。草原骑兵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与中原骑兵硬碰硬,而是喜欢兜圈子用弓箭杀敌。

一般而言,夏军骑兵就是战场上喜欢和你贴脸玩命的主,而不是维持在二三十步外,远远射箭。一见你逼近过来,立马向后逃窜,拉开距离后再射箭的契丹人、回鹘人。

但今晚却反过来了。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草原骑兵都喜欢骑射的,有些人就比较特殊,比如出身昭武九姓的晋军骑兵。这些粟特人祖先来自中亚、伊朗一带,此时携着长枪大槊,向夏军骑兵发起了集团冲锋。

迎战的夏军是来自河陇的梁家部。主将梁满仓乃梁向俭之子,带着一帮搞不清是汉人、党项人还是吐蕃人的轻骑兵,远远兜圈子射箭。

于是,战场上极具大唐特色的一幕出现了。河东蕃兵直冲大夏蕃兵,双方搅在一起,互相厮杀,至死方休。

李嗣恩是比较勇猛的,骑射水平极高,昏暗的光线之下,还连连发矢,射中数人。随后抽出一把铁挝,一马当先冲了过来,横劈竖砸,勇不可当。甚至就连梁满仓之弟梁满囤都中了一记,差点落下马来。

“不打了,撤!”梁满仓策马上前,大槊直舞,扫倒数名晋兵,将弟弟救下,然后大吼一声,向后退去。

混乱的战场之上,像他这么吼叫,其实并不会被太多人听见。这无关环境嘈杂的因素,也与人有关——人在极其紧张的状态下,很容易忽略其他方面,经常不注意看旗号、辨金鼓、听命令,这是新兵和老兵最大的区别。

不过这帮河陇蕃人本就熟悉部落打仗那一套,平常组织度就不高,前进一窝蜂上,撤退分散逃跑,早就练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打着打着,很多人见袍泽都在溃退,于是也拨转马头,直接朝田里跑去,踩着庄稼,越过田埂,穿过村落,飞也似地逃命。

晋军见状士气大振,纷纷怒吼,追得更紧了。

战场不远处的树林边,王建及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战场全貌。

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喷着响鼻,走动个不停,一如他的主人。

树林内有两千余骑士,此刻已经从席地而坐的状态起身,牵着马儿,默默等待命令。

李愚掂量着一把铁锏,这是王建及的亲兵送给他的。

李愚看得出来,亲兵有看他笑话的意思在内。送文吏武器防守,其实很正常,但一般是横刀、短剑,结果你送铁锏?

这玩意是拿来砸敌人甲胄的,对着脑袋敲,即便敌人戴着兜盔,也要栽倒在地。但相对应的,使用这种武器是有力量要求的,文吏真的行吗?

不过他小看李愚了。人家在卢彦威治下的安陵县当主簿的时候,就代行过县尉之事,带人持械抓捕盗贼。出身赵郡李氏的他,少年时也学过一些技击之术,为此还压缩了学文的时间。铁锏固然沉重,但也不是不能用。

“要不你给我当义——亲兵吧。”王建及转过头来,看着李愚,笑道。

“将军莫要玩笑,该派人阻遏一下了。”李愚说道:“夜色朦胧,打完就撤,贼人也追之不及也。”

“你们这些毛锥子,花花心思就是多。”王建及叹道。

“不是所有毛——文人都这样的。”李愚苦笑道:“有人刚正不阿,有人淡然飘逸,有人教化世人。我既贪恋官场,又爱惜性命,比他们差远了。况我曾为德州安陵县主簿,此时还帮你出主意,已是——唉!将军速速下令吧。”

“好!”王建及神色一正,立刻点了五百天雄军骑卒,令其从树林内冲杀出去,阻遏一下晋军,让梁满仓、梁满囤兄弟俩能逃得一条狗命。

骑兵很快出发了。

他们缓缓下坡,慢慢提速,然后穿过长满麦穗的田野,横冲入晋军队列之内。

晋军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迎战。

双方就这样战于田野之中,血雨纷纷,尸坠如雨。

沧州百姓春天辛苦种下的麦子,被战马践踏得不像样。但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生死存亡之际,谁还管你是不是破坏了麦田?

况且这还是小场面了,两军对垒之时,成千上万步兵往麦田里一站,一年收成就完了——很多时候是没法挑选战场的,打到哪就是哪,一切以取得胜利为第一要务,即便是最爱护百姓的军队,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迂腐。

“打得还不错。”王建及远远看了一会,便翻身上马,道:“撤吧。”

李愚也上马。

一行人呼啦啦离开了战场,向东南方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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