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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淀区紫竹院附近出土的“唐卢公夫人赵氏”墓碑上写着“葬于府城西北十里”;西城区爱民街出土的“卢龙节度使幕府押衙”周元长墓志上写着“葬于蓟城东北七里龙道之古原”;诸如此类的墓碑还有很多块。

所以,完全不用你去猜,人家已经告诉你了。通过墓碑出土的方位,完全可以勾勒出幽州城的范围。

邵树德此时站的地方,在后世北京的陶然亭公园,唐末幽州南城墙外。

“咚咚咚……”龙骧军的一波攻势刚刚溃散,效节军又紧随而上,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发起了第二波攻势。

因为圣人在场,效节军上下不得不打起精神。军官们带头冲锋,表现得比较卖力。

其实风雪天还是有点好处的。

首先弓弩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无论是弓弦张不满、易断,还是箭矢射不准,都让守城方失去了一大杀人利器。

其次,他们很难破坏攻城器械。

要破坏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出城厮杀,然后纵火焚之。但这狗屁天气,还烧个鸡毛?

当然总体而言,风雪天对攻城方损害更大。原因只有一个,太他妈冷了,住营地里都要冻僵了,完全没有在城内窝着舒服。时间一长,非战斗减员就很厉害——这不,龙骧军其实已经病倒很多人了,这与保暖措施是否充足有关系,但不大,因为冬天压根就不应该住在野外,即便你有临时营地。

“效节军还剩多少人?”邵树德问道。

“回陛下,左厢还有七千人上下,右厢只有五千六百余。”效节军使霍良嗣答道。

邵树德叹息一声,心中暗忖:居然还剩这么多?

霍良嗣也暗叹,圣人终究还是关心效节军的,他也会为儿郎们惨重的伤亡难过。

“劝降效果如何?”邵树德看着正在城头反复争夺的双方军士,问道。

“晚上间或有人缒城而下,但不多。一晚上零零散散十个人左右吧。”葛从周回道。

其实出现这种情况,已经说明城内人心浮动了。但凡坚定守御的城池,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即便有人想出城,军官也严厉控制着局势,让人不敢起小心思。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战场嗅觉灵敏得很,敌人一抬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邵树德估摸着,葛从周之前也没认真攻打过幽州,就等着他过来呢。

嗯,在邵圣的“英明指挥”下,幽州城告破。或者说在邵圣的“天威压制”之下,守军毫无斗志,开城投降。

葛从周政治觉悟很高嘛。

怪不得历史上朱珍、李彦威、氏叔琮、刘知俊、丁会等大将死的死、叛的叛,老葛自解兵权,得以善终呢。

这是个妙人啊!

“老规矩,两手准备。一者,该进攻还是得进攻;二者,劝降也要同时进行。诸般手段,不用朕多说,你们自己看着办。”既然葛从周这么知情识趣,邵树德也就不推辞了,当场吩咐道。

“遵命。”葛从周带着一众人,当场领命。

巡视完战场后,邵树德便回了大营,然后召邵嗣武觐见。

“控鹤军是怎么回事?”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邵嗣武浑身一紧,脱口而出道:“这是为长远计。”

“怎么说?”邵树德面无表情地问道。

“阿爷——”邵嗣武咽了口唾沫。

“军中无父子!”邵树德瞪了他一眼。

“陛下。”邵嗣武组织了下语言,道:“如今这个世道,人心不古,纲纪不存。人人心里都跟长草似的,纵然一时蛰伏,但只要遇到机会,他们就敢搏一把。臣想着,武夫们最好还是掌握在邵氏手中。将来——将来——”

“将来我会死。”邵树德直言不讳地说道。

邵嗣武脸色一白,但还是说道:“二弟登基之时,若有人不服,起兵造反,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可帮衬一二。”

诚然,邵嗣武的这个理由确实光明正大,而且也十分充分。放在别的朝代,这样做是大忌,因为弄不好会整出八王之乱那种乱局,但在唐末五代,真的是大忌吗?

此时有比八王之乱更严重的问题。两害相权取其轻,明明知道此时礼崩乐坏、伦常无存,但很多节度使、割据势力依然喜欢让兄弟、儿子分掌兵权。

其中有反面例子,也有正面例子,其实就是赌,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邵树德当然知道其中利弊,此时听了儿子的话后不置可否,沉吟良久。

邵嗣武忐忑不安地等着命运的宣判。

不过他也不是很害怕,当初已经与父亲说开了,他对皇位没有想法,只要二弟能容他,老实当个亲王又如何?

“控鹤军杂七杂八的人太多了。”邵树德叹了口气,说道:“那些熟蕃部落兵,除精壮外,其余尽皆放散。打完幽州,朕让赤水、拱宸二军并入控鹤军,范河来当军使,曹议金就当个副使吧。此军整顿完毕后,或出临渝关攻辽西,归隶安东行营。”

邵嗣武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笑。不过他本来也没奢望太多,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