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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内务府的事,邵树德心情不错,又看向种氏,道:“若非令尊已去柳城,明岁三月科考,朕就让他来主持了。”

“陛下,家父寸功未立,恐不能担此重任。”种氏睁着大眼睛,目光坚定地说道。

得,祖孙三代一个脾气。邵树德本来也是随口一说,种氏倒当真了。

他哈哈一笑,道:“朕知矣,知矣。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养胎,朕行事有分寸。”

种氏前几日突然恶心犯吐,邵树德急召太医诊断。果然,在撒了那么多种之后,种氏怀孕了。邵树德大喜之下,厚赏太医——太医署的官员们现在分外希望天子在宫中造人,最好像汉中山靖王刘胜一样,光儿子就一百二十多个,女儿无算,那样他们收赏钱会收到手软,洛阳宅邸随便买。

“科举之事,还是由礼部侍郎封冠卿来吧。”邵树德叹息一声。

月初洛阳来报,太师封彦卿薨。

邵树德对此感到惋惜。老头虽然是个官迷,但对他是忠诚的,也做了不少事。建国之前,更是有劝进之功,可惜了。

封冠卿是封彦卿的八弟,之前一直在尚书六部之间当个中级官僚,去年刚刚升任礼部侍郎。明年科举由他来主持,也是邵树德对封家之人的感念和补偿。

封家,其实也是妻族了,还是挺老牌的那种,有殊遇是应该的,谁让自己当年抢了那一对封氏姐妹呢。

……

邵树德当天下午就找来了封冠卿,一起来的还有礼部尚书裴禹昌、中书侍郎陈诚、门下侍郎萧蘧、秘书监卢嗣业。

“建极五年进士科考,朕打算推一些新东西。”邵树德说道。

“陛下请明示。”礼部尚书裴禹昌说道。

“简而言之,两件事:其一,内容誊抄;其二,考卷糊名。”邵树德说道:“诸卿有何感想?”

大夏开国三年多,建极元年那会进士科考已过,也就是前唐最后一届考试。二年、三年沿用前唐旧制,各自录取了八十到一百人不等。

建极四年就有了一些改变了,由留守洛阳的中书侍郎宋乐主持,降低了诗赋的比重,提高了策论部分的重要性,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改革。

明年科举看样子还要改。至于誊抄、糊名是什么,仆固承恩很快拿来了一些帖子,上面写满了操作要点。众人一看,这才明白。

誊抄考卷内容是因为自唐以来,非常推崇书法,很多朝廷大员自身的书法就别具一格。他们的门生自然也会学习,这在考试时很容易看得出来。

糊名就是遮住考生姓名,不让阅卷之人看到。

这两项都是为了防止舞弊的。

前唐的进士考试,基本放任不管,完全就是行卷天堂——当然高官世家也没完全垄断,不然贫寒之人一个都考不上,也不会有“五老榜”出现了。

如今加上这两项改革,虽然不能完全杜绝作弊,至少也是堵住了不少门路。

而等这项改革完成,并观察一两年反应后,邵树德还会对科举考试进一步改革——他所做的,全都是渐进式改革,走一步看一步,贵在持之以恒,比激进式改革更契合社会实际情况,反弹也小。

“陛下,臣没有意见。”陈诚第一个看完,立刻说道。

“陛下,臣也没有意见。”卢嗣业紧随其后表态。

裴禹昌、封冠卿稍慢,但也表态支持,至于他们心中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萧蘧本想说些什么,当接触到邵树德审视的目光时,心中没来由地一慌,立刻说道:“陛下,此乃德政,天下士人闻之,定然称颂。臣——赞同。”

邵树德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诸卿都会赞同。唉,为了让天下士人不说朕的坏话,可是使劲浑身解数了。”

众人陪着尬笑。

前唐末年,一年不过取十余进士,至多二十余。也就是圣人施加压力,放开口子,先增加到三十,然后五十、八十、一百。录取名额多了,人人称颂。

诗赋、策论比重的改革,倒没什么,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严格来说,微微有利于世家大族,普通士子想靠一诗成名,高中金榜多半不可能了,减少了偶然性。

明年开始推行的誊抄、糊名制改革才是重头戏,这个是真的让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得到了好处,而世家大族则利益受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一般都是勋贵,有荫官名额,族中子弟未必需要去科举,还是有做官门路的,就是没以前多了。

世家大族的支脉偏房子弟,是真的要努力了。

要么好好读书,凭实力考中进士。

要么在读完经学、国子监之类的学府后,直接去边塞当官,那里对学历要求没那么高。

要么干脆当武夫,建功立业。武夫得爵位,可比文官容易太多了,一旦成功得爵,还有荫官名额,福佑后人。

总之,这已是既成事实。邵圣的意志不容违逆,大伙也只能接受了。

“明年科举定在三月,礼部封侍郎主持。”邵树德又道。

“臣遵旨。”封冠卿一脸淡然地应下,又问道:“陛下,不知在何处考试?”

“自然是在北都了。”邵树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萧蘧心中暗暗思索,看来之前的判断是对的,圣人在北平府上朝、办公、施政,已经渐入佳境,至少在明年四月以前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