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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日,政事堂拟置剑南道,邵树德批准,以太常卿郭黁为巡抚使。

郭黁也是个性情中人,得到正式任命的第二天就在北平府大宴宾朋,一点都不低调。

太常卿与巡抚使都是三品官,但究竟哪个好,就见仁见智了。

有想往中枢调,对宰相之位有野心的地方高官,往往会盯着九寺主官的位置,做个过渡。

自觉更进一步无望的,则倾向于到地方上当一道巡抚使,毕竟钱多,权力方面说实话也不小。

京官与地方官的优劣,本来就难以说清楚。

老郭知道自己不可能当宰相,他也不是那块料,那么不如到剑南道走一遭,享受一把说一不二的乐趣。毕竟在京城里的话,离诸位宰相太近了,他可能路上拐个弯就来你衙门了,实在压抑得很。

另外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原因。

剑南道是秦王打下来的,他肯定在当地安排了许多官员——秦王的首席幕僚段凝,目前是成都尹。

老郭是聪明人,他觉得上任之后,难免与这些人打交道。如果操作得好的话,说不定能与秦王搭上关系,这对子孙后代的好处太大了。

没说的,大摆筵席,好好庆贺。

至于郭黁离任之后,谁接替太常卿的职务,宰相们很默契地没有提。很显然,这是由正在晋阳的圣人乾纲独断了。

六月二十八日,邵树德在贺宅召见了丁会,询问他是否愿意出任太常卿。

“陛下,太常卿掌邦国礼乐、郊庙、社稷之事,臣能为之?”丁会有些惊讶。

他唯一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就是唱歌了。但也不是什么歌都能唱,唐武宗宠姬孟才人擅长的《何满子》他就唱不了,他只能唱挽歌。

“无妨。”邵树德说道:“些许杂事,自有佐官协助。”

“既如此,臣遵旨。”丁会略显兴奋地回道。

邵树德莞尔一笑。

武夫就是不太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太常卿以及什邡县侯的爵位就把丁会搞定了,看他高兴的样子,邵树德也很满意。

“在离任之前,还有件事需要解决。”邵树德又道:“朕欲改编佑国军。”

说完,他习惯性地观察了丁会的表情——老职业习惯了。

丁会还是有些伤感的。

佑国军最初以驻扎在张全义地盘上的梁军改编而成,规模最大时超过两万,如今不过一万三千人上下罢了。

最后的一万多人也保不住了么?丁会叹了口气,道:“陛下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臣谨遵圣命。”

回答还是不错的。邵树德不确定丁会是不是真正理解了他说的话,但态度很好,他很满意,于是说道:“佑国军一万三千众,先挑选三千老弱出来,充作河东道的州兵。”

河东的地方武装力量不能说荡然无存吧,但也是遭受了严重削弱。朝廷不可能在河东长期屯驻大量禁军,终究还是要建立州一级的正规武装部队,即州兵。

佑国军的三千老弱,那也只是相对老弱罢了。事实上这年头,不堪一击的部队很少。这三千人拿来弹压地方,还是够用的。

“朕会从禁军各部中再裁汰七千老弱。”邵树德又道:“有此万人,泽潞、河东八府州的州兵基干就有了,剩下的再慢慢补充吧。”

他这里说的七千禁军老弱,其实和裁军有关。

之前一直在试图压缩禁军员额,将各部从三万人缩编到两万五千。但时至今日,并不是所有部队都完成了缩编,此番正好把这部分多余的人塞过来。

说到底,这就是一种相对温和的裁军方式。即不强制遣散任何人,通过战场损失、自然退伍等方式,一步步减少兵额。

当然如果遇到这种组建州兵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老弱嘛,天然反抗能力就弱。但邵圣也不是完全不给他们活路,州兵待遇虽然低,但也是一条路子。

对年老士卒而言,当州兵甚至能够延长他们的职业生涯,未必全是坏事。

“佑国军剩下的万人,抽调五千补入禁军各部。禁军各部会抽调五千人补入佑国军。”邵树德又道:“佑国军军号仍然保留,作为禁军第十支步队,全军满编两万五千,实编万人。”

丁会有些惊喜,道:“如此安排,甚好。”

一起打拼多年甚至是相互扶持的老兄弟没被弃如敝履地遣散,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做人要讲良心,佑国军给他带来了富贵和权势,他当然不希望佑国军落得个遣散的下场。

况且佑国军的上下关系比较融洽,军乱极少,丁会并不憎恨士兵们,还是希望他们好的。

“原龙武军军使刘鄩出任佑国军军使,孔勍出任副使。天雄军左厢兵马使李璘出任都虞候,武威军右厢兵马使王郊出任都游奕使。王彦温担任左厢兵马使,李存信担任右厢兵马使。”邵树德一口气说出了六位高级军官的安排,显然早有腹案。

刘鄩、王彦温都是原龙武军的。该军已整体转为府兵,扎根安东府,二人赋闲了一段时间,如今重新启用。

孔勍是丁会的老部下,也是老佑国军的一分子。他当副使,算是给丁会一个安慰。

李璘是邵圣的得意门生,武学出身。

王郊则是成长起来的关西中生代将领。

李存信是河东老将。幽州镇覆灭后,他逃回晋阳,然后“失业”了。

出任佑国军右厢兵马使,对他的资历而言,有些屈就。但考虑到他的近况,也不算很差了,总之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官位紧缺,邵圣还想多给自己人一点机会呢。

“接下来一两个月,就要开始实质性整编了。太常寺的事务,丁卿可以先放一放,协助枢密院办好此事要紧。”邵树德叮嘱道。

这是要丁会发挥余热,站好最后一班岗了。

“臣遵旨。”丁会应道。

“八月下旬之间整编完,然后——”邵树德笑了笑,道:“丁卿便随朕北上代州,为晋王下葬。”

丁会闻言颇有些意动。圣人这意思,是让我……

……

七月初一,邵树德在贺宅后园内接见了从洛阳赶来的宋乐。

“陛下,何时班师洛阳?”宋乐皱着眉头,道:“政事堂、枢密院、六部九寺主要官吏,一个个都跑到了北平。洛阳已经成了一个空壳,臣与一帮佐贰官员大眼瞪小眼,屁大点的事都不能做主——”

邵树德不意宋乐这么古板的人也会说脏话,哈哈大笑。

“陛下!”宋乐见邵树德一脸奸笑,心中更气,高声道:“禁军将士轮番随驾,倒没什么。文武百官家人多在洛阳,他们一去数年,像什么样子?”

“朕赏赐了那么多美姬下去……”邵树德愕然。

人手一个肯定不止,平均算下来,一人两个有余了——不够用?

不过也没关系,王镕一千多个老婆呢,接下来再赏一波。

“陛下——”宋乐跺了跺脚,正欲继续开喷,被邵树德拦住了。

“他们为何不与朕说?想回洛阳早说嘛,朕一封奏疏都没看到。”邵树德说道。

“陛下在河北连战连捷,又新收河东,威望日隆,陈、萧、裴、赵、卢诸位宰相不言语,能指望其他人么?”宋乐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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