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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韶心中一动,这确实是大好事一桩。

其他人听闻,情绪仿佛一下子被点燃了,嗡嗡声四起。

高善本重重咳嗽了两声,道:“诸位,圣人心胸宽广,将天下视为一家,有前唐太宗之风范。渤海是小国,户口不过百余万,最多编得十州,而天下还有三百余州,孰大孰小,孰轻孰重,诸位都是聪明人,不消我多说。”

高善本其实已经说得很多,也说得很明白了。

渤海只是天下一隅。一隅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天子给你们考学名额,让你们可以通过科举这条门路到中原去做官。如果经营得法,焉知不能让家族从渤海走向整个天下,攫取更大的利益?

“前唐宰相刘崇龟,其先匈奴人。白敏中,龟兹人。罗劭权,吐火罗人。毕诚、曹确,其先皆粟特人。”高善本又道:“大夏与前唐无异,心胸之宽广,甚至犹有过之,我等相貌皆类中华,不比龟兹、粟特、吐火罗之辈更容易求得上进?”

刘崇龟、白敏中、罗劭权、毕诚、曹确等人,祖上蕃人出身,都当过前唐宰相,且还是安史之乱后出任的宰相,已经说明一切。

渤海人就长相而言,“更类中华”,确实比他们优势更大。

“高公言之有理。”贺韶叹道:“听闻唐德宗时有宰相姜公辅,便是安南爱州人,天朝之胸襟,确实无人能及。”

其实吧,姜公辅祖籍天水,但这事就没必要细说了。

“你们呢?”高善本又把目光投向其他官员。

“金德文氏,愿献地三十顷、庄客百五十户。”

“位城崔氏,愿……”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表态。

高善本哈哈大笑,温言抚慰一番后,便让他们各司其职,安心做事。

此间结束之后,高善本将李从珂请到后院,对坐闲饮。

“高公出马,大事抵定,末将佩服。”李从珂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道。

“其实不然。”高善本摇了摇头,道:“今日李将军往那一站,威压全场,才是居功至伟。”

李从珂听得舒服,也不谦让,敬了高善本一杯。

高善本一饮而尽,面露微笑。

他并没有瞎说,今日能劝说成功,离不开王师打遍渤海无敌手的辉煌战绩。

先从军事上获取根本性的胜利,打掉所有人的侥幸心理,再抛出香饵,画大饼劝说,才更容易让人服从。

圣人是擅长画饼的,甚至可以说画饼的本事登峰造极。但他从不空口大言,而是积极落实。送给渤海世家做官的机会,换取他们支持新朝,并交出部分人丁和土地,本质上是一场交易,而大夏禁军就是这场交易的保证人——没有保证人,交易的风险就会无限放大,甚至破裂。

由此,高善本也更加钦佩圣人了。

他懂打仗,也懂交易,更懂把所有人都拉上他的船,共同富贵。

利益的结合是最稳固的,渤海世家上了船之后,安定个几十年,反抗的心思就淡了。即便到了王朝末世,大夏分崩离析,辽东的这些人也会急着入关争权夺利,而不是割据一方,自立一国。因为他们有人在中原,有利益在中原,从小接受教育的那一刻,长辈便告诉他好好读书、习武,去洛阳、北平、长安当官将。

或许,这才是圣人的真正用意。他站得比所有人都高,并不局限于哪家哪姓的江山。

中原怎出如此奇才!

……

三月中下旬的龙泉府,虽然仍时不时见到雨雪,但仔细数数,便知天气真的在转暖了,春天的脚步已然临近。

三月二十一日,邵树德降下德音:以唐州刺史赵匡璘为辽东道巡抚使兼龙泉尹,以韩王邵惠贤龙泉行营都指挥使,以银鞍直指挥使储慎平为辽东道都指挥使、龙泉行营都指挥副使,以还在赶路的义从军使没藏结明为龙泉行营都指挥副使。

到了最后,圣人还是没把辽东道的权力都交到一人手上。

不过,赵匡璘、储慎平、没藏结明都是武人,邵惠贤更是皇子,可见辽东道今年还有一番血雨腥风,编户齐民的工作是不可能拖延的了。

而此道命令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圣人将要班师回朝矣。

对此,有人欣喜有人愁。

欣喜的人认为,如果渤海旧地局势持续动荡,夏主或许会效前唐旧事,将渤海君王放回,用羁縻之策,迅速稳定局势——这其实就是包括大諲撰在内的一批渤海老臣的想法。

忧愁的人则比较现实,认为夏主走了,武夫们会更肆无忌惮,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事情已经定下,清醒的人会趋利避害,做出正确的选择,脑子不清楚的人,死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