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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市的规模不小,售卖各种物事,大到马匹、耕牛,小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

“哟,铁力马!”有商徒看到给船只拉纤的挽马后,大呼道。

“这马卖不卖?”有人傻乎乎地问道。

众人哄笑不已。

“这是朝廷的官马,还问卖不卖。”

“铁力马,至今没见流到外边的。”

“也不尽然。前阵子去河东,听闻那边已有铁力马售卖了,惜一年才卖了四百匹,供不应求。”

“朝廷纵有多余的,也不敢胡乱卖啊,怕你拿回家给驴配种。”

“哈哈!”又一阵哄笑传出。

确实,有人买回铁力马后,曾给驴子配种,不知结果如何。众人看看铁力马高大的身形,目光又渐次下移,呃——下面没有了。

不过胡乱配种之事,在前唐之时屡见不鲜。好好的马都给搞没了,非常可惜。

大夏天子办马政三十年,先后推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新马种,大部分都是抢手货,即便大伙都知道这些拿出来卖的其实是马政的淘汰品。

而有了这一波又一波的洗礼,很多人慢慢有了一个概念:好马不能随意与劣马配种,乱来的结果就是马种退化,最后与驴骡无异。

铁力马这种好东西,也不是你买回家随便配种能配出来的,要尽可能保持血脉纯正。

船老大把跳板放好后,萧敌鲁便信步上了岸。

他现在的发型已经改了,完全看不出契丹人的半点痕迹。今年刚刚有了个儿子,取名萧干,一出生就决定今后用汉人的方式培养,读书习武,以期成才。

契丹已灭,没必要伤春悲秋了,今后还得往前看。几代人过后,谁还会提他们家是契丹出身?

“区区一尺绢,而绣《法华经》七卷。字之大小,不逾粟粒,而点画分明,细于毛发。品题断句,无有遗阙。”集市入口处,一年轻人手拿白绢,啧啧称奇。

萧敌鲁听了,微微一笑。此人是南方口音,显然第一次来北地,被这里的纺织技术给震住了。

“昔年有诗云‘求珠驾沧海,采玉上荆衡。北买党项马,西擒吐蕃鹦。炎洲布火浣,蜀地锦织成。越婢脂肉滑,奚僮眉眼明。’此谓盛唐景象,今之耿桥行市,可恢复了几分气象?”前方不远处,又有人高声说道。

萧敌鲁暗笑,定是酸丁在聒噪。

“内务府从靺鞨溪湖密布之地,取来东珠,比之如何?于阗使者居云居寺数月,显然是为朝贡而来,采玉又何须上荆衡?党项马、吐蕃鹦,有矣!甚至连铁力马、海东健鹘这等名品都有了,比之若何?巧夺天工的蜀锦、脂肉凝滑的越婢,有矣!奚僮今日未曾见到,半月前见到一个,眉清目秀,柔顺无比,被一粗壮军汉买回去了,也不知道作甚用。”

听到最后一句,集市上的商徒、客人尽皆大笑,猥琐无比。

他们有资格笑。

因为今上为天下抚平了百五十年来的创伤,为华夏子民打出了无与伦比的荣耀。

四方奇珍,汇于中原。

四方豪杰,纷至沓来。

四方使者,歌功颂德。

萧敌鲁这等曾经的契丹位高权重之辈,而今为了前途,也不得不绞尽脑汁与粗鄙的野人虚与委蛇。

这就是当今大势。

“其他的确实有了,但火浣布呢?”有人杠道。

“待西征破敌,火浣布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萧敌鲁心中暗哂,随即转身,往船队所在的码头走去。

落雁军中还有一些人不太服气,认为上次败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帮傻货,阿保机就算一统契丹、渤海,又能如何?他倾尽全力发下的赏赐,怕是还没今上随手赏下的多。

那个绣有七卷《法华经》的白绢,累死契丹所有工匠也弄不出来。

呃,正想到此节,那位年轻人已买下白绢,小心翼翼地收好,转过身来。

“钱衙内?”萧敌鲁讶道。

“萧将军?”钱传璙也有些惊讶,竟然在此地遇到故人。

他经常来往于洛阳、北平和杭州之间,居于顺义望京馆时,曾与被软禁于此的萧敌鲁有过一面之缘。

“衙内不是回杭州了么?”萧敌鲁问道。

“又被家尊派来了。”钱传璙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王审知破潮州,杀刘岩。岭南西道、安南、宁远军合力杀入清海军境内,家尊有些坐不住了,便派我北上面圣。”

“哈哈!余杭郡王反应倒是快。”萧敌鲁乐不可支,用力拍了拍钱传璙的肩膀,道:“正好一起回京,路上畅饮一番,也是快事。”

“求之不得。”钱传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