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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也不嫌丢脸,又道:“回去后,正待宰了那对狗男女,却发现他们卷了细软跑了,也不知死哪去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

邵树德也乐不可支。西城认识的人不多了,再过些年,怕是一个相熟的都没了。

他本来十分惆怅,不过这几日看到家乡的后生们对他十分崇敬乃至崇拜,心情又好了起来。

是啊,有传承的。丰州出了个邵皇帝,人人与有荣焉。

别的不说,那随处可见的提水车就帮了大伙许多忙。没有这玩意,丰州能耕作的地方不太多,因为自流渠不多,取水困难。但有了水车,良田数量暴增,大安县也有了一万余户百姓,已是远近闻名的大县。

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家乡父老们感激不尽了。

邵树德之前还去过九原县,后面会去永丰县看看,听闻都人烟稠密,即便这些年不断向外移民,但都没有跌破一万户。后套平原这片沃壤,确实名不虚传。

“你们——”邵树德抓起酒碗,发现只有浅浅一个底,一愣之下并未在意,道:“朕之桑梓,朕愿意看到你们生活富足,安宁无忧。满饮此杯。”

“满饮!”众人纷纷高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邵树德坐了下来,面前已摆好了几块切得薄薄的黄羊肉。酒碗也被接过去了,又是浅浅一个底。

“你阿婆教的?”邵树德瞟了一眼小姑娘,问道。

“是。”小姑娘专心致志地切着黄羊肉,小声说道:“我想去洛阳看看。”

“洛阳有什么好的。”邵树德摇头失笑,道:“你阿婆的心思啊,算了吧。回去后,我让你见见皇后,让她收你当义女。”

小姑娘有些意动,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这小馒头,朕看不上。”邵树德喝完酒,调侃了一句。

小姑娘脸涨得通红,切的肉也厚薄不均了起来。

风卷过大地,篝火熊熊,已经有人开始跳起了舞。

邵树德和着节拍,一边品评,一边大笑。

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黄河渡口。闲坐无事之时,大伙便去打几头野物烤着吃,然后跳舞……

老李略显肥硕的身影出现在舞场中央,他跳着跳着,大笑道:“陛下,拼杀了三十年,最后关头不能松劲啊,去抢了高昌回鹘的王后!金瓯无缺!金瓯无缺!”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旌旗猎猎的草场中央,诸部酋豪数百人尽皆拜伏于地,黑压压一大片。

邵树德身披戎服,信步走着。

每过一人,那人便将头重重抵在沙土之中,恭敬无比。

“朕好些年没来北边了。你们之中,有的人认识朕,甚至参加过拂云堆祠的会盟,有的人不认识,对北衙的命令推三阻四。”邵树德慢悠悠地说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心怀畏惧。

“野利大虫家的——”邵树德停在一人面前,道:“你爹当年被朕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朝得赦免,跪在朕面前嚎啕大哭。怎么?他死的时候没对你说什么吗?”

“嘭!”邵树德一脚踹出,将某个髡发年轻人踹翻在地。

“陛下饶命。”此人慌忙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河西道年年征丁征牛羊,就盯着我们部落,我也没办法,北衙有人公报私仇。”

邵树德默然片刻,冷哼一声,道:“你所诉之事,朕自会遣人查清楚。总算你还知机,今天来了,就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没来,河西党项就要少一家了。”

野利大虫也是个凶名在外的草原汉子,此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偷眼瞄了一下,见圣人并无太过生气的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邵树德又走到一人面前,拿剑刃挑起他的下巴,道:“野利太子家的那谁?朕记不清了。当年跟着你爹来会盟时还算机灵,如今怎么这般愚蠢?有人说你家与鞑靼有联系,每次都出工不出力,派些老弱病残来糊弄朝廷,可有此事?”

“陛下,此乃诬告!”此人满头大汗,慌忙辩解道。

“鞑靼化的党项人,鞑靼耶?党项耶?不清不楚,两面讨好,取死有道。”邵树德拿剑身拍了拍他的脸,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你家亲戚的人头来赎罪。供出一个部落草场可免死罪,供出两个,可尽免,供出三个以上,有功无罪。”

“臣遵旨。”野利太子嘭嘭磕头,应道。

邵树德收起佩剑,坐回到了胡床上,道:“朕老了,平生就只剩一个心愿了。值此之际,谁不出力,就是与朕过不去。回去准备一下吧,朕随时可能西征,届时你等皆要出力,不得有误。”

“臣遵旨。”数百人齐声说道。

邵树德抬头看了下东南方向。再清理一下内部,就没人能阻止我西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