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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意南蛮竟爱织此物。”王郊听到禀报后,也惊了。

当然,他有点经济常识,知道这么多紲布一下子涌入中原,价格是要暴跌的,但——还是很赚啊。

紲布之外,还有六七万匹柘蚕绸,却不知价值几何。

在他身旁的杨诏对“南蛮”二字充耳不闻,谄笑道:“王将军有所不知,弄栋城乃唐故姚州,南诏夺得此地后,迁走汉儿,又从洱海迁来百姓,这些人爱种吉贝,喜织氎布。就连南诏国主的龙袍,都是用此物织成。”

“这却是我孤陋寡闻了。”王郊说道。

在他印象中,西域也爱种此物。于阗国进贡的礼品中,就有许多白氎。

敦煌那边似乎也种了一部分,且种植历史悠久,但规模很小,与灵州司农寺的吉贝园相仿。

合着大夏周边都在种这种东西,但大夏才在灵州有那么一小块田地种吉贝。他怀疑蛮人的紲布织造技术已经远超大夏,毕竟他们搞了几百年了。

“缴获之财物,尽皆造册,统一看管起来。谁敢擅自伸手,立斩无赦。”王郊喊来亲将,让他立刻下去传令。

军中自有法度,战利品统一分配,不然岂不乱套了?饱掠重负之下,谁还愿死战?

亲将立刻前去传令。

王郊又思考起了下一步的行止。

弄栋城是他率军攻破的,斩首八百,俘三千人。

作为沟通两京的重要城池,未经激战就打下来,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不过考虑到南诏主力已经覆灭,这又在情理之中。

看看被俘虏的人就知道了。四五十岁的老人一大把,偏偏能战的还是他们,因为年轻时上过战场,有一定的军事经验。

年岁较轻的数量也不少,但多为临时拉起来的农夫、市人,战斗力就一言难尽了,反正最先溃散的就是他们。

南蛮,确实油尽灯枯了,至少在弄栋节度使辖区是这样。

“杨将军,你是本地人,觉得接下来该如何进兵?”王郊拉着杨诏坐下,虚心请教。

有没有本地人带路,效果绝对是两样的。

他作为先锋讨击使,带着万余兵马渡河,在杨诏所领之会川都督府数百军士的引领下,经末栅馆、伽毗馆、清渠铺,狂奔一百七十里,随后飞夺绳桥,夜间进兵,铁骑突袭阳褒馆,杀贼千人,再翻越山岭,攻破弄栋城。

全程三百七八十里,且战且走,只花了不到十天时间。仔细算算,比正常行军还快一线,几让人误以为他们不是在敌境战斗,而是在本方境内郊游。

没有人带路,不可能有这个速度。

没有人劝降,不可能这么容易。

没有人指点哪里有钱粮物资,这会怕是还在浪费时间寻找补给。

杨干贞、杨诏兄弟的功劳,其实不小了。

“将军,据斥候奏闻,伪帝郑仁旻刚刚逃回大理,正在大集兵马,意图顽抗。末将以为,不要给他喘息之机,当一路追下去,一战克之。”杨诏说道。

话说这郑仁旻是真的倒霉。七月中旬渡过泸水,本以为会川都督府会让夏人磨好久,结果杨氏兄弟思考数日后,竟然举城投降了。随后局势便不可收拾了,夏军先锋渡河,一路追袭而来,吓得他都不敢在弄栋城停留,匆匆委任了城使后,便往大理狂奔。

但他委任的城使也没争取到多少时间。弄栋空虚,兵马也不善战,竟然让王郊一战克之,马上又要追击而去了。

这一辈子,他从没这么赶过路。吃不好,睡不好,一路丢盔弃甲、担惊受怕,连停下来召集官员、组织抵抗的时间都没有,被人撵着屁股一路狂追。

其实他也明白,夏人是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征集兵员、准备物资,都需要时间,偏偏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有时候恼了,他都想大声质问追着他的夏将,敢不敢停下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整顿,然后再战?

现在他好像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但人却已经在都城了。被人追到都城,这尼玛!

追了我一两千里地啊,还是人吗?

“怎么走?别看咱们追得这么凶,其实危机四伏。”王郊说道。

撵着屁股穷追猛打,意味着你放弃了战线的侧翼。

南蛮的剑川节度使可以从西向东攻会川都督府,切断夏军的后路。

昆明部落可以自东向西进发,拊夏军侧背——如果他们还听话的话。

鄯阐府作为东京,即便此番大肆征调兵马北上,且一战送掉了,但留守兵力还是有的,他们从东南方向攻来,也是个麻烦事。

银生节度使可以从南向北攻。

王郊现在是在敌人肚子里追击,之所以还没遇到麻烦,是因为来得太快了,敌人还没反应过来。

如果迁延日久,就有可能陷入泥潭,郑仁旻也就可以喘一口气了。

永昌、丽水、银生、剑川等边镇节度使的兵马,也会次第汇集而来,届时就失去突袭的意义了——尤其是永昌镇,听闻那地方“城邑相望”,人口众多,此番因为太远,没有派兵过来。

“将军若胆子够大,直插大理便是。”杨诏鼓动道:“家兄已去西洱河,可召集部落兵两万前来相助,或有机会。”

“其他几个大族呢?”王郊问道:“事已至此,他们还没抛弃郑氏吗?”

王郊是会打政治仗的,他知道如果能让段氏、高氏、董氏、赵氏等大族抛弃郑仁旻,那么灭亡南蛮的机会就很大了。反之,战事就会拖延很久。

“将军,若想他们抛弃郑氏,还得再加把火,总得兵临城下才行吧?”杨诏说道。

“也对。”王郊一拍桌子,道:“明日便发兵弥荡,杀往西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