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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密集的箭矢抛向前方。

没有任何甲胄的溃退百姓如同狂风中的衰草一般,大面积扑倒在地。

“嘚嘚!”一队骑兵冲上前去,雪亮的马刀齐齐挥舞,将最后一批尚未倒地的溃兵杀死,然后撤回阵中。

攻守双方都被这酷烈的一幕震惊了。

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批一千百姓已经整装待发。

“咚咚咚……”战鼓擂响,他们一开始有些迟疑,但在夏兵虎视眈眈的威压下,最终迈开脚步,咬着牙往前冲。

邵树德默默看着这些决死冲锋的拔汗那百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流露。

他现在深刻理解了,为何蒙古人每到一地,当地的社会秩序都会彻底崩溃了。

驱民攻城,这是黄巢、秦宗权的招数。但就连这两个没有人性的人,也不是每次都用这招,可蒙古人就次次都用,一点下限都没有。

拔汗那百姓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

后世考古发掘,在中国新疆的喀什、阿克苏、吐鲁番等地,出土了很多墓葬。

从颅骨样本来看,基本都是欧罗巴人种地中海东支类型,于公元前生活在新疆大部分地区。

而中亚及新疆部分地区出土的墓葬,则是欧罗巴人种的中亚—两河类型,混有少量蒙古人种血统。

这些人在邵树德看来,既不高大,也不强壮,性格中有强烈的自毁倾向,此时冲起来,已经不分敌我了,闷着头,顺着梯子就往上爬,与守兵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让人目瞪口呆。

“传令,破城之后,守兵、官员家眷尽皆赏赐给他们。”邵树德吩咐道:“残存之兵,单独编为一队,就叫‘新附军’。”

“遵命。”自有人第一时间去传令。

邵树德继续看着。

打完之后,让他们烧杀抢掠,痛快发泄。做完这一步,他们其实已经没有人性了,完全可以归类为兽兵之流。

这种兽兵,中原大地上曾经出现过,就是秦宗权帐下的蔡贼。

秦宗权败亡后,朱全忠收编了十几二十万,随后汰弱留强,以严刑峻法压制,甚至在脸上刺字。经过数年的整顿以及刻苦训练,再分散补入各军——也有单独成军的——渐渐成为梁军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战场之上屡建功勋。

战斗还在继续。

第二批人在付出大量伤亡后,终于登上了城头,并且没有被赶下来。

负责指挥的杨亮果断投入第三批一千人,顺着打开的缺口,源源不断攻入城内。

外城敌兵终于溃散了。

信造物主不是真的刀枪不入,斧钺加身,一样会死,唯一的优势就是勇气稍强些罢了,但终究无法逆转客观世界的物理规律。

城门被打开了,观战的夏军齐齐喝彩。

战鼓第三度擂响,齐装满员的一个步兵指挥冲进了城内,与新附军一起,追着溃兵的屁股一路砍杀。

溃兵逃入造物主庙,追兵冲进去,杀得血流成河。

溃兵逃到广场上,万箭齐发,一个不留。

溃兵逃进了城堡,追兵齐声大吼,趁着敌军兵力大损的有利时机,加紧猛攻。

战斗持续了到了傍晚,披头散发的萨图克带着最后百余人,逃进了监狱内,利用有利地形,负隅顽抗。

他几乎要哭了。

明明早早做了准备,尽了最大努力,征集到了短时间内所能动员的全部兵力,然后也没有像乌兹坎德的迪赫坎一样无谓浪战,而是依托外墙和城堡,殊死抵抗。怎么到头来,还是难逃败亡的命运?

他想不通。

当然,心灰意冷的他忘记了一件事:尽了最大努力的他,手下也不过一千兵罢了,其中真正的职业武人还不到一半。

五百职业武人,如果守御得好,也是可以让敌人付出重大伤亡,让他们知难而退的。

但他面前的是怎样一个魔鬼?他抓来了无数百姓,驱使他们上阵,消耗守军的箭矢甚至生命。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的时候,投入精兵强将,一举击溃他们最后的抵抗。

这样的人,该不该下火狱?

“轰隆!”监狱大门被大力撞开。

最后的守军放了一通箭,冲进来的夏兵大声惨叫。但后续人马毫无畏惧,双方在狭窄的空间内惨烈搏杀,毫不相让,直至最后一人。

“哗啦!”萨图克手中的舍施尔弯刀断成了两截。

一根铁锏用力砸下。

萨图克下意识一个闪避。但避开了头颅,肩胛骨却被砸碎了,痛得他摔倒在地,惨呼不已。

夏兵一拥而上,将他捆了起来。

窝什被彻底攻克的消息传到城外时,邵树德也刚刚接到了李嗣源的消息:他率万余人在艾特巴什附近劫掠,数日下来,斩首千余级,得粮六万余斛、牛马羊驼四万六千,另俘拔汗那民二万余人。

艾特巴什是拔汗那最东边的一个小城镇,附近全是各色各样的乡村、小部落,一盘散沙,完全集结不起来。

李嗣源这么一搞,当地怕不是十室九空,人烟绝迹。

“先进城。”邵树德摆了摆手,道:“商讨下接下来的方略。”

贼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反应过来。至少在窝什以东,他们的组织体系已经完全瘫痪,不可能再动员起什么力量了。

但敌人不可能一点常备军都没有,接下来要讨论的是如何消灭这支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