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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大军起行。

邵树德看着书画郎们连夜绘制的地图,满足感油然而生。

又多了一大片啊!

柴达木盆地、塔里木盆地、准噶尔盆地、伊犁河谷甚至西边中亚部分地区,都被囊括了进来。

封建时代的帝国,不可能对每处地方都有很强的控制力。

而控制力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人心。

与核心地盘同种同文的地方,人心相对稳固一些。

并非同种同文的异族地盘,人心就要差很多了。

要么你军事征服,然后强制同化,相当于造核心。

如果做不到或者不值得付出这个代价,古代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民智未开。异族百姓听自己头人、贵族的,他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这就是羁縻统治的底层逻辑。

海西州,毫无疑问是羁縻统治,还是不太稳固的那种。

青藏高原能让他羁縻统治吗?

如果几百年后,可能会容易一些,但在最后一任赞普才死了几十年的情况下,难度很大。

历史上七八年后,云丹的后人还能拉起十五万大军,把俄松的后人彻底击败,让他们四散奔逃至阿里、亚隆等地。

十五万大军,就是吐蕃帝国最大的那块碎片的底气。这在两宋元明清时代是很难想象的,那时的吐蕃已经不具备这种组织力、动员力以及国力了。

铁哥、延孙两个闲子,已经落下。

元、清两朝在吐蕃有驻军,派驻流官、收税,控制力度非常深入了。

但汉人王朝还没控制过吐蕃。

唐代以前是没兴趣,唐代时吐蕃国力强盛,没有这个可能。

邵树德原本对这里也没兴趣。

但如今打算试一试——原则是不投入多少本钱——看看能不能捞取一点好处。

十七日,圣驾抵达河州。

这是直接绕过兰州,奔渭州、秦州去了。不过邵树德还是在河州停留了一天,召见附近的兰、临、河、渭、岷、洮等州官员问对。

陇右一带安定多年,户口渐丰,三十年前就开始成为乱世中桃花源般的所在,一如晋时中原混战不休,前凉等地太平无事,吸引了百万流民一样。

“这是獠布?”邵树德看着渭州官员献上来的贡品,欣喜问道。

“正是獠布,已是渭州名品。”

“此皆陛下之功也。”

“陛下为陇右百姓,真是操碎了心。”

邵树德摆了摆手,打断了官员们的歌功颂德。

獠布本为旧兴元镇的特产,由生活在巴山一带的蛮獠种桑养蚕,织造而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大夏军赏的重要组成部分。

建国以后,因为气候的变化,北方的蚕桑业有所衰退,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北方中的北方”,即泾原、夏绥、凉州甚至幽州一带的蚕桑业。

不是不可以种桑树,实在是无利可图,没必要费这个事了。栽点普通的枣榆,收益都会更大一点。至少,枣子可以吃,榆树可以做马车。

但渭州、岷州一带还顽强保留着蚕桑业,可能是本地的气候相对好一些吧。

而这个种子,还是邵树德种下的。

当年,他用马匹从蜀中军阀那里换人口,也从山南西道发配罪人到陇右,把獠布的织造技术带了过去。三十年下来,渐渐成了当地的支柱产业之一。其中的名品,甚至可以当做贡品献给他。

又是满满的成就感。

我改变了渭州、岷州百姓的生活,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呃,请忽略这两年。

“朕不太懂织造,仅从日常穿戴来说,渭州獠布已不输巴南獠布,妙哉。”邵树德摸了摸献上来的贡品,然后交到官员们手里,让大家一一品鉴。

俗语云男耕女织,织这种经济活动贯穿了整个小农经济,占有极大的比重。

陇右的先天条件不如河南、河北,能增加一点特色产业,是有利于维持地区间经济平衡的。

品鉴完獠布后,渭州官员退场,阶州官员上前。

邵树德看到了摆在面前的茶叶、油橄榄,这是他点名要看的东西。

时间恰好是在午后,众人在渭水之畔,席地而坐。

宫人们煮起了茶,邵树德趁机拿着一枚油橄榄,仔细观看。

他原本不知道国内油橄榄的主产地。后来询问才知晓,竟然是在阶州(今甘肃陇南)。

想想也确实,这玩意从中亚引进的,时间也不算很长,自然最可能出现在河陇地区了。

也亏得阶州有自己独特的气候,非常适合油橄榄这种原产于地中海温暖地区的经济作物生长,不然引种可能又要延迟很多年。

“朕闻吐蕃时代,齐墩树几损失殆尽,而今不多了吧?”邵树德放下了油橄榄,问道。

“近年稍复,尚有数千株。”阶州刺史回道:“然此物以往只能入药,用处不大,故百姓不愿栽种。仅存的齐墩树,几成野林。”

“好好拾掇一下,多多种植。”邵树德说道:“朕思量许久,令内务府将香皂工坊设在阶州,这可是你们的一大财源,把稳了、握紧了,不要不当回事。”

阶州官吏纷纷应是。

邵树德本欲再多说两句,想了想后,又闭上了嘴巴。

在唐代传统的小农经济“模型”中,基本是粮食加经济作物两种模式。

占比最大的自然是农田(永业田)、桑园(宅园)了。

如果种不了桑,那就改为果树。比如大西北一带,果子的产量就非常高,当年马璘家的杏子、李子就闻名整个长安。

果树之外,还有普通的树木,比如榆树。设在宝鸡的四轮马车工坊,就专门从农人的宅园里收购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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