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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渐渐升起,给大地带来了一丝暖意。

整条横街之上,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肃穆沉静,默默等待。

能让他们如此恭敬等待的人不多,唯建文神武无上皇帝一人而已。

……

礼乐奏响,宣政殿外,宫官们已经等候多时。

邵树德与皇后分别之后,盛装坐上了乘舆,在侍卫、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含元殿升御座。

从几年前开始,皇后已不再接受群臣朝贺。正旦这一天,她单独接受太子、太子妃以及内外命妇的朝贺。

抵达含元殿后,天光已经大亮,太子、太子妃二人联袂入内。

“免礼,起身吧。”邵树德虚抬双手,看着太子,说道:“过了新年,朕又老了一岁。朕的志向,太子也知晓,并一直践行。如此甚好,这个天下,咱们邵家父子接力,一定要让它有个不一样的光景。”

“二月之后,你代朕巡视南京,让天下人见识下朕的继承人。”

“好了,你们夫妇二人去拜见皇后吧。”

说完之后,邵树德让太子、太子妃前往宣政殿,朝拜皇后,自己则静静坐在龙椅上,等候群臣一拨拨入内朝贺。

不知不觉,回京已经两年多了。

两年间,他展开了一系列的内部改革。期间的过程,只能说稍有波澜,整体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能完成的,当然都会尽力完成。完不成的,会定下框架,让继承人沿着他的道路,继续完成。

这就是他最后阶段的使命。

随着礼乐再次奏响,礼朝使率各部通赞官、通事舍人入内就位,接着便是一批批臣子入内朝贺。

贺词都是各自事先准备好的,无非就是恭祝圣人龙体康健、皇夏欣欣向荣之类,有那夸张的,甚至还会提及本州本府内的祥瑞事件,以增祝词之色。

邵树德偶尔回几句话,大部分时候只颔首示意,除非遇到他看重的臣子,比如——

“冯卿在灵州数年,诸般功绩,朕都看在眼里。过完正月,你就要去淮南赴任了,好好做,勿致朕失望。”轮到灵州刺史冯道那一批入觐时,邵树德多说了几句。

去岁弘文馆大会,讨论《致治》三篇,冯道算是第一批上疏的,坚决站在他这一边,表忠心表得非常快。

邵树德很高兴,于是提拔冯道为淮南道转运使,今年二月赴任。

当然,他并不仅仅因为谁表忠心就重用,事实上他更看重能力。

冯道担任灵州刺史数年,在西征之中组织、转输后勤物资,立下了不少功劳。而在治政期间,他也对灵州八县因地制宜,诸般手段齐下,让地方经济蒸蒸日上。

此人虽然是个儒生,但对新朝雅政有很深的理解,能力不弱。

最关键的,他又不是那种又臭又硬的儒生,相反身段很柔软,上头让干啥,他就干啥,有点技术官僚那味了。

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儒生,也可以重用。所以,在冯道熟悉关北的经济生态之后,邵树德再提拔他为淮南道转运使,让他到海贸发达地区转一圈,熟悉下新朝雅政的另一个组成部分。

如果表现仍然不错,后面就可以主政一方,甚至入政事堂了。

“臣拜谢陛下隆恩。”冯道深深拜伏在地,大声道。

三十八岁这个年纪,只有唐末那种混乱的时代,才有可能当上高官。新朝建立之后,慢慢就要讲资历了,越往后,当上高官所需的时间就越长。

他算是赶上了圣人的青睐,减少了许多苦熬的时间。

冯道退下之后,又是一批批人入内。

直到又一个人入内参拜时,邵树德才又出言勉励。

“和卿,你是朕的女婿,朕特召你入京,也是寄予厚望了。”他看着阶下的河南府登封令、驸马和凝,和颜悦色地说道:“听闻在榆社、登封之时,你清理冤狱,百姓为之称道。从今往后,还得再接再厉,勿要令朕失望。”

“臣遵旨。”和凝叩谢。

他少年得志,很早就中了进士,出任河东榆社县尉,后被招为驸马,升任畿县令,仕途让无数人眼红不已。

当然,他很清楚,当了驸马后,这辈子不可能入政事堂了,撑死了在六部九寺中当个主官,就这还得看运气,阻力很大的。

圣人说他善于“清理冤狱”,这不是无的放矢,事实上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而且圣人也不会说废话,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很明显要让他往大理寺的方向发展。再联想到三年后明法科按道分取之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很明显,圣人是想让他这个皇亲国戚来当天家爪牙,为明法科官员撑腰。

其实——这样也不错吧?既然做出了选择,这辈子的上限已经注定,那就老老实实,按照圣人定下的道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至少,这是条能看清前路的坦途,稳稳当当。

当然,圣人也不会现在就提拔他。出任登封县令才一年多,时机不对。况且圣人估计还想继续考察他一番,如果出了什么大纰漏,这条路就会给别人了,即便再不舍。

和凝很清楚这点。

再次拜谢之后,他与一同觐见的官员退下。

整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下午,待所有入京官员都朝觐完毕之后,方才开始廊下赐宴环节。

大小官员们如释重负,浑身轻松,互相间开始了交谈。

今日这场朝会,圣人话不多,但指向性非常明确,那就是所有人统一思想,不要再想这想那的,拧成一股绳,深入执行新朝雅政。

转变得快、做得好的人,会飞黄腾达,傲视同侪。

转变得慢、跟不上的人,会慢慢淘汰,最终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