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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也高兴了起来,摸着他的胡须。

侍卫们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在圣人身边多年的心腹侍卫了。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亚隆王世子喊圣人爹这种事情,我没听到,这辈子都没听到过。

“几个月了,你都不来看我们母子。”蔡邦氏有些不满地说道。

邵树德有些尴尬。

我是大夏天子,你是吐蕃王妃,我老来看你也不合适啊。

“正旦不是刚见过面吗?”邵树德拉着母子俩人进了屋。

蔡邦氏脸一红。

正旦大朝会,她入宫觐见皇后,结果被圣人像饿虎一样抱住偷情。

圣人还大言不惭,说现在宠幸一次妃子要歇一个月,机会难得云云。

“扎西德五岁了,你这个狠心的爹,就准备一直关着他?”坐下之后,蔡邦氏问道。

“你想怎样?”邵树德问道。

“你敢作不敢当?和我偷情的时候馋这馋那的,现在又这副模样。”蔡邦氏气鼓鼓地说道:“扎西德已经懂事了,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有些事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邵树德无力地说道。

“阿爷、阿娘,我去外边玩会。”扎西德从邵树德的怀里挣脱,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

邵树德看着孩子的背影,有些触动。

“奴奴,你教得很好。”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蔡邦氏的脸,低声说道。

蔡邦氏的气势陡然降了下来,她看着邵树德苍老的面容,叹了口气,问道:“前几日有人从亚隆过来,入宫觐见了吧?”

“嗯。”邵树德点了点头。

“我早说了,你还不信。”蔡邦氏白了他一眼,说道:“扎西德五岁了,要找个好老师。”

“现在信了。”邵树德笑了笑。

两个吐蕃王子,回去后的表现各不相同。

就在上个月,于阗李圣天上奏,铁哥回到象雄后,受到了当地土邦王公的热烈欢迎。有些人甚至不辞辛劳,从山(喜马拉雅山)南赶来觐见。

铁哥志得意满,听闻一口气纳了好几个妃子,并不断拉拢土王,许诺好处。

邵树德当时看完之后,只觉以前高看这厮了。

把妻子送到他床上的时候,百般决绝、隐忍,但回了象雄,为何如此高调,想要抢班夺权?

作为象雄土豪的没庐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匆匆派人下山,途径于阗,打算进京,这会正在路上。

邵树德知道没庐氏的人过来做什么。

铁哥这个人野心太大,却又有点志大才疏。

他对没庐氏不信任,因为在长安的时候,没庐氏的人多次单独觐见,铁哥有疑心是正常的。

另外,可能就是不甘心当傀儡了。

这人——有意思!

与铁哥相比,延孙就十分恭顺了,这可能与他面临的局势有关。

总体而言,他在亚隆当地的地位不是很稳固。吉德尼玛衮一系暗中使劲,搞得贵族们有所动摇,故急需大夏朝廷的支持。

延孙是有功的,邵树德很清楚,因为蔡邦氏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延孙回亚隆后,同样纳了几个侧妃,但据刚刚来京的内线告知,回去一年多了,延孙也没个一儿半女。这或许才是他老实的最主要原因——没有继承人,哪个贵族愿意陪你玩?

“我的种,我当然操心,这事我来办。”说到这里,邵树德迟疑了一下,又道:“孩子还小,别让他四处乱说……”

“怕了?”蔡邦氏的嘴角有些许嘲讽之意,只听她说道:“延孙已经回亚隆了,我孤身一人在京。正旦大朝会时,你还非要弄我里面,那时候怎么不怕?”

邵树德有些招架不住。

这个小辣椒,很得他的欢心,因此多有纵容。也正因为如此,说话直来直去,经常让他这种厚脸皮都感到尴尬。

“最近总感觉气力不如以往……”邵树德突然叹了口气,道:“所以,特别操心孩子们的事情。我做的孽,我会收拾好首尾,在我走之前。”

蔡邦氏的神情一顿,久久不语。

偷情还偷出感情来了,她觉得有些荒谬。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又怎么可能当陌生人?怎么可能全然没有触动。

“我会好好教孩子的。”她重复了一遍以前说过的话。

“不能陪你们娘俩走到最后了。”邵树德有些意兴阑珊,起身到院子内,看着正与侍卫玩耍的扎西德。

这个孩子,最终也要离开。

有时候,他不知道这辈子在做些什么。

拼杀数十年,王座之下白骨成堆。

老兄弟一个个离去,留他一个人追忆往昔。

临老了,也没法与儿孙团聚。

自私一点是不是更好?

如果重来一次,会怎么选择?会以全新的姿势在这个烂泥塘里打滚?

“知非,陪阿爷走走。”他伸出手,轻声呼唤。

扎西德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紧紧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感受到了无穷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