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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今年能成功,就因为搏对了。所以,他对新朝雅政有相当的好感。

其他考中的人,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圣人可真是厉害,不动神色间,不但巩固了杂科的地位,扩大了招录的人数,就连进士科都慢慢渗透了。

再这么考几届,很多事情就面目全非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韩昭胤否定新学,事实上,他是支持他。

整整三年的日夜诵读之下,你别说,他还真鬼使神差地认可了书中的理论。其实想想也正常,千余日,从早到晚,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读《致治》,感觉人都读魔怔了……

这就是圣人要的结果吧?唉,只能说他老人家成功了。年复一年地培养认可他理论的读书人,再通过科举批量制造拥护新政的官员。

管他呢!韩昭胤端起酒盅,喝完最后一口残酒,砸吧了两下。

美,真美!

今后的日子要想继续美,一直美下去,在做官一道上,还得继续向新朝雅政靠拢。

这是韩昭胤的感悟。

对抗圣人,没有好处的。

……

孔光嗣匆匆来到了洛阳,住进了馆驿。

吃罢午饭之后,他打开了临街的窗户,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知道,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坏了,有点臭。因为他写了几篇赞扬新朝雅政的文章,虽然没被人指着鼻子骂,但阴阳怪气是少不了的,这些他都知道。

但世情如此,他有什么办法?

今上这个人,人到暮年,手段愈发可怕。几年前江南连造大案,多少大家族灰飞烟灭,举家去了辽东?那些武夫、狗官,心狠手辣起来,简直比当年的王卞还可怕——还好,在正月的时候,王卞那个老武夫没熬过寒冬,蹬腿死了。

作了一辈子的恶,竟然富贵已极,临死前儿孙都聚在床前,让他含笑离世……

这个天下,好不了了。

孔光嗣觉得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不如顺应大势。

当然,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今上并未对儒学一脉赶尽杀绝,进士仍然是最重要的学科,只不过抬高了杂学的地位罢了。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觉得没必要和圣人对抗到底,更何况他们也没什么对抗的资本。

武夫桀骜起来,管你是什么人?朱瑾那厮当泰宁军节度使的时候,孔家被敲诈走了多少家财、土地?交了多少赋税?甚至就连为家族服务了几辈子的仆役、小厮,都被拉丁入伍,充军打仗,有道理可讲么?

与朱瑾那些人一对比,今上算是讲道理的了。

“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繁华的街景后,孔光嗣坐回了桌前,喝起了闷酒。

马上就要入宫面圣了,面完圣,他还要西行前往波斯。

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很不真实。

孔家传承千余年,似乎还没远行西域的吧?虽然他还年轻,但波斯哎,去一趟不得几年?会不会水土不服,客死他乡?

孔光嗣不敢想,但也不敢拒绝。

传诏的中官说得很清楚,让他去波斯弘扬儒法,与波斯“大儒”辩经,让他们知道华夏传承千年的名教底蕴。

离了个大谱!

波斯人会听这个?他们能欣赏这个?不是说儒法不好,实在是波斯人学不来啊。人还有水土不服呢,儒法去了没根基的地方,很难得到别人的认可,更别说传承了。

但圣人就是有一股自信,认为波斯连战连败之后,会觉得中原的什么东西都是好的,会盲目学习。

这——唉!

不过他的心中,确实也因此多了几分自信。

前唐攻西域的时候,那些国家一开始也不认你,举兵相抗,凶悍异常。但被打服了之后,就开始如饥似渴地吸收中原文化。

譬如于阗国,除了释家一门独大之外,儒学也非常流行,豪门大族、官宦子弟多有学儒者。

再比如渤海国。粟末靺鞨虽然不是野人,但也文明不到哪去。但认识到前唐强盛的国力、繁荣的文化之后,全面汉化,儒生遍地走,开口孔孟之道,闭口成仁取义,慢慢地变成了海东盛国,肖似华夏。

波斯,或许也能这样吧?

想到此节,孔光嗣心中有点热切了起来,不由得多喝了两杯。

也罢,就去那边看看。

堂堂华夏,万邦来朝,传承千余年的学问,又怎么可能差呢?听闻波斯也是西域盛国,华夏春秋时期就已经建立了王朝,有文法、有学问,人杰地灵,英才辈出,若能把华夏的文明传播过去,也是一桩可流传千年的美谈。

届时,后人或会提及他孔光嗣的名字,也算是流芳千古了,美哉!

喝完酒后,孔光嗣借着微醺的状态,闭目思考抵达布哈拉后,该怎么与波斯士人谈一谈“礼乐”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