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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工的时间不能拖太久, 季淮嘱咐她好好休息,一定不要下床,而后就匆匆忙忙背着柴走了。

他走了许久, 冯巧兰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缓过来。

面对要去上大学这件事, 他有着与以往既然不同的强硬,给她的感觉,饶是抛妻弃子,这大学也得上。

眼下, 季淮又说不去上了。这曾经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可当他亲口说出来, 她却没半点开心。

他是一个心高气傲又不甘平庸的人,就像硬生生被折断了翅膀。

冯巧兰睡在床上,手摸在肚子上, 孩子在踢着她的手心,她眼底也露出落寞无力,心底承受的痛苦不比他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结合,就错了。

北村仓库旁的屋子内,里面堆满了花生, 旁边还有桶桶花生油

季淮背来了柴,将柴火堆到一边。

他上功能要做就是炒花生, 留头村不算穷, 种了不少花生, 花生能榨花生油, 花生油能买。

别人都去下地干活, 背朝黄土面朝天, 受烈日烘烤,他还能乘乘凉,偷偷懒。炒花生不需要技术,早起去捡柴火,炒花生时老师傅在旁边,完成任务还能提早走。

清闲的活工分自然少,别人一天能赚十个公分,再苦一点能赚十三四个,他一天工分就六个。和他搭配的,都是老弱病残,很少有他这样年轻力壮的年轻人。

“开工开工了,干活干活。”老师傅么喝着,招呼着他们生柴点火,开始干活。

小小的屋子里开始忙活起来。花生要想榨出浓郁醇香的油,就得先把花生炒了,这个过程当中,火候必须到位,炒得不熟,出油率降低,榨出的油也不香,炒过了,出油率也降低,油也不香。

季淮大力翻炒着,锅里的花生逐渐被蒸发掉了水分,他被热气熏得出了不少汗。

“加点水。”老师傅板着脸,在旁边指挥。

季淮按照老师傅的指使加了点水,继续翻炒,又捡了柴火往里放。

老师傅沉声问:“今天吃早饭了吗?”

“吃了。”季淮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回着。

“吃了饭就这点力气?快点炒,用点力!”老师傅面无表情催促,话语中还是带了一丝严厉,转头又指了指旁边的小男孩,表扬一句,“阿力今天干得不错。”

季淮继续在翻炒,老师傅时不时来看看。

花生渐渐被炒成黄金色,这个时候,老师傅来得更频繁,他伸手一捏,花生皮都碎了,等到差不多时,就让季淮停下来。

炒熟的花生被铲出来,下一个步骤就是碾碎。

这个活不需要季淮去做,他又倒入一筐花生,继续翻炒。

老师傅此时站在门外透气,手里拿着一根烟。这年头,烟也不便宜,可得省着点抽,看着快烧完的烟,他又使劲吸了两口。

“诶,那个季淮今天来上工没?”村里的妇女运了花生过来,余光瞅着里屋,压低声音问了句。

冯家的那女婿,长得高高瘦瘦,城里人就是吃不得苦,居然来干这种活,一看就是偷奸耍滑的人。

老师傅说:“在里面炒花生。”

“他不是说要上大学吗?这事是真的?那你可得让大队长给你再找人。”那个妇女又对他这么说。

“再说吧。”老师傅眉头也紧拧,脸色拉了下来。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知道。恢复高考后,村里的知青都蠢蠢欲动,嫁了人的都不甘心。

他的侄子就娶了个女知青,都生了两个孩子,现在闹着要去参加高考,要回城。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反正就是头疼得很。

自从知道季淮偷偷去参加高考,还要坚持去上大学,他对他也没了好脸色。娶了他们村里的人,媳妇怀了孩子,现在想跑路,典型没人性!

那不是畜生吗?

屋内炒了几轮花生,空气都热烘烘起来,大家伙都出去短暂透透气,喝口水,歇一歇。

干活的妇女看到季淮走出来,笑着打趣,“大学生出来了?”

这年头的大学,那可是稀罕物,考上的时候,镇上的干部都来了。

有人开了头,当然有人附和,“大学生和我们不一样了,人家读出来就分配工作,是城里人,以后吃国家饭。”

那群知青背地里都叫他们泥腿子,瞧不上他们。季淮长得是不错,性子沉默寡言,说话间都流露着要和他们分三五九等的气息,现在怕是用下巴在看人,神气得很。

“李婶,您别抬举我,大学生多得是,谁知道读出来怎么样?都是混口饭吃,为了饱腹,大家都一样。”

季淮这话说得让人舒坦,也就停了挖苦他的心思,见冯母和张大婶也从花生地运花生过来,那妇女看向冯母,“你家巧兰要生了吧?几个月了?”

“八个月了。”冯母回。

她以往说着这个还有点期盼,现在回答的笑容十分牵强,甚至想着,若是没这个孩子,她女儿的命或许还好一点,还有选择权。

“八个月了啊。”张大婶感慨一声,“我记得才吃喜酒没多久,这都快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冯母呢喃:“是啊。”

她正搬着花生,季淮伸手接过,扛着往一边走,“妈,您歇会,我来。”

“你看看,就算没有儿子,好歹也有女婿啊,一个女婿半个儿,还不用生养,你都赚翻了。”张大婶看向冯母,逮着继续说,“等到你家女婿读完大学出来,我看你和冯大峰就等着享清福!”

“是啊是啊。”

“真是好命了。”

……

听到的妇女都在附和,在盛油的黎婆婆都出来插上两句嘴,“你们两可得活久一点,好日子在后头呢!”

冯母极力维持着面色的神情,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恭维。

大家都知道她女婿要走了,丢下她正在怀孕的女儿,她也是个懦弱的,胸口微微起伏,没忍住湿了眼眶,弯腰含胸,弓着背转身又拉了一筐花生,默默干活。

张大婶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起。当初她上门替她儿子说媒,冯大峰和冯母可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分明是看不上她儿子。

冯巧兰非要嫁文化人,有文化有什么用?还干着这种清闲活,因为读了点书,现在要跑路。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季淮出来的时候,张大婶又带着关切问,“学校什么时候开学?你什么时候要去上学?能等到巧兰生孩子不?不是婶说,你就算要走,也得陪陪她,女人生孩子可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她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冯母紧压着情绪,手还是止不住颤抖,冯巧兰现在才八个月,怎么赶得上?

季淮来接过她的花生时,她表现出了抗拒,“我自己来。”

“您腰不好,可别伤着了。”他扯过来,轻而易举提起就抗在肩上,往前走的时候还扭头看张大婶,“本来八月底得去,但不去了,巧兰要生孩子,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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