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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他转头,在空中攫住怀念飘忽不定的双眸。

他目光停留在怀念的脸上,他向来情绪内敛,唯一外露的时刻,便是在怀念面前。他尤为喜欢看她这张脸,如调色盘般变幻的神情,生动,鲜活。

他们似乎对视了很久,其实也不过三五秒的光影。

怀念慌忙转过头。

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段淮岸。

段淮岸并不恼,他眉骨轻抬,慢条斯理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听到这话,室友们均是一头雾水,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而听懂这句话的怀念,挺立的脊背萎靡地弯折下来。

是啊,到头来,她还是得坐他的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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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是高二时认识的段淮岸。

更准确的说法是,高二才与段淮岸有了交集。在那之前,她只在学校的红榜、偶尔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见到过他。

不论是高中时期还是现如今的大学,段淮岸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家境显赫,根红苗正,往上数几辈都是非富即贵。

长相外貌更是不用提,单他高中时期为学校拿过的奖都不胜枚举。遑论他是以“青少年机器人世界杯单项第一”的成绩保送进南城大学。

成绩好,家境好,长得帅。

喜欢上段淮岸,似乎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怀念笃定自己对段淮岸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见过接送他上下学的车,同学们说价值近千万,怀念心道,她还每天坐上亿的地铁上下学呢。

自我安慰之后,她也会认清现实——她和段淮岸是云泥之别。

高二那年夏天,阴雨天,绿苔藓,沉闷转动的钟。

湿漉漉的景象里,怀念和段淮岸相遇。

顾家家大业大,房产众多,相应的,打扫房子的保姆也非常多。

怀念的妈妈便是其中一套房子的保姆。

妈妈说:“顾家房子太多,他们都住老宅,不会来这里。”

妈妈又说:“这里离学校近,走过去只要十分钟,以后你早上可以多睡会儿。”

妈妈还说:“我已经和太太说过了,她说你可以住客房。”

怀念的妈妈在顾家工作多年,手脚干净,利落能干,很讨女主人的欢心。要不然,女主人也不会同意怀念住在顾家的房子里。

怀念住进别墅后,本分规矩,只在客房里待着,连客厅的电视都没打开过。

日子平静,平和,平淡。

市中心的蝉鸣声都很微弱。

直到七月底的台风季,和狂躁台风一同来的,是段淮岸要搬到这里住的消息。

“说是祖宅要翻修,太太搬去城北的别墅,那儿离公司近,但是离少爷上学的学校就远了,隔着三十公里路。”妈妈放下手机,和怀念传达自己听到的消息,“所以,可能明天,少爷就要搬到这里住。”

怀念愣了愣,好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要搬走吗?”

“不用,你住一楼的客房,他睡二楼的主卧。”

“……啊,好。”

然而第二天,段淮岸没来。

第三天,段淮岸也没来。

第四天,段淮岸还是没来。

第五天,怀念午睡醒来,房间里的水喝完了,她抱着空水壶,打算去厨房装水。

半梦半醒地,她推开房门,双唇翕动,正准备打哈欠,朦胧的视线里,陡然闯入一个身影。

是个男生。

站在楼梯口。

待看清男生的脸后,怀念全身像是被室外的暴雨淋过,连血液都被淋透。

她打哈欠的动作顿住,手心一空,怀里的水壶应声落地。

安静的室内,闷响声盘旋于空中。

“对、对、对——不起。”怀念忙不迭捡起地上的水壶,边道歉,边抱着水壶跑回屋。

回到房间,怀念的心脏还是砰砰作响。

窗外狂风暴雨当啷作响,密密绵绵的水汽覆在窗玻璃上,潮热的脸也像是被凉雾覆盖,渐渐退温。怀念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狭窄的门缝里,段淮岸背对着她站着。

连绵暴雨天,室内光线晦暗。

段淮岸手里拿着只手机,正在和人说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段淮岸突然转头,看向怀念所住的客房。

怀念浑身瑟缩,偷窥被抓包,局促又慌乱地把门关上。

门关上前,她看到了段淮岸望向她的眼神,幽暗如同室外阴雨天,淡淡的,冷冷的。她以为冷淡后面跟随的是阴冷。

未料想,门合上的最后一秒。

怀念看到段淮岸眼睑低垂,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隔着一层门板,她听见段淮岸说,

——“我见到她了,但她见到我就跑,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