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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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怎么就信了呢,明明早就见识过了他的胡说八道。
这两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数次提醒自己,却总在看见顾长衣时忘记警惕。
再不悬崖勒马,前头就是深渊了。他不会一个人跳,他必定拖着顾长衣。
然而顾长衣还站在深渊另一侧,一遍一遍喊他:“男女衣服材质不同,是我考虑不周,你洗自己的很干净,已经很厉害了。”
“真不吃啊?不饿吗?”
沈磡良久才从胸腔里憋出一句:“不吃。”
声音里带了点恼意。
顾长衣饿极了,见沈磡不合作,也有点生气。他还没因为衣服坏了生气,沈磡有什么好气的。
“行吧。”
他回到自己屋,就着热馒头,把红烧肉和青菜夹在馒头里,狼吞虎咽。饭菜吃完一半,顾长衣把剩下用一个大碗倒扣住,放在沈磡门前。
他拎着剩下十套衣服,沉默了下,道:“我出门了,晚上不回来,饿了就煮鸡蛋,你会煮的。”
屋里没声,里面的人好像睡着了。
两人瞬间变成了陌生人一样,明明昨天还牵手逛街来着。
顾长衣抿了抿唇,见鬼了,有空再哄吧。
今晚有艘船要开到玉顶山,玉顶山盛产石料,船主在码头招临时工,晚了就排不上队了。
顾长衣飞快地卖掉衣服,买了一个大筐,就往码头去。
顾长衣走后,屋内传来一声桌椅碎裂的声音,地道都震了三震。
沈磡紧紧握着拳头,面露苦涩,不去想顾长衣今晚去哪,说好了放手,就是砍掉一只手痛不欲生也得放。
“把李峦叫来。”
替身到位,沈磡直接去城外的破庙,他和欧阳轩本来约好一起去见一位师傅,因为成亲了走不开,让欧阳轩一个人去。
顾长衣今晚不在,他必须给自己找些事做。
破庙里。
欧阳轩再三确认:“你主子宁愿在家洗衣服,也不跟我去见谭师傅?”
事业心呢?
暗卫长冷漠着脸:“主子派我为代表。”
欧阳轩:“但是谭师傅眼神毒辣,说要见你家主子,就是要见,咱们两个人,怕是拿不到他的配方。”
谭师傅是湖州人,半年前无意间发现了威力巨大的火药配方,若是流传出去,战场格局都将改变。
明日楼第一个发现,封锁了消息,向他买手中的配方。
谭师傅坚持要跟明日楼的老大见上一面,他有条件要谈,否则宁可让配方烂在肚子里。
暗卫长觑了欧阳轩一眼:“主子说,若是你不顶用,他再亲自来。”
欧阳轩胸闷,激将法就能改变你在家洗衣服的事实吗?
他感慨不已:“原先你主子只是表面苦,暗地里呼风唤雨富可敌国,现在呢,洗衣做饭洗碗……这些他以前可从来不干的。”
石头也会动心,千古奇闻。
他在这边疯狂挖苦,余光突然看见沈磡出现在破庙门口,顺口吐出了一句:“衣服洗完了?”
咻一声,长剑掠过头顶,钉在了身后的墙上,墙皮落下一阵灰。
欧阳轩:???还不能说了?
等沈磡走近了,欧阳轩才看见他冰霜齐压的神色,目光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欧阳轩下意识去看他身后的暗卫:怎么了?
暗六摊手,您老踩到雷池了。
沈磡:“还愣着做什么?”
欧阳轩惊讶:“你也要去?”
“嗯。”
谭师傅年轻时在宫里做工,因得罪权贵,被打得半死赶出宫外,回到湖州谋生。因此,他说什么也不肯再踏入京内半步。
见面地点在京城周边的一个镇上客栈。
沈磡:“火药试过了?”
欧阳轩心道,这时候才问,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在玉顶山试了,按点埋好之后,石头炸得到处都是,现场伪装成山崩,现在很多人都去山上运石料。”
欧阳轩灵机一动,拐弯抹角道:“你不是想造园子,我看那边的石头不错,可以弄来打地基。”
沈磡二十年来都没想过建府安家,平时不是出门办事,就是歇在侯府下面的地道,欧阳轩常常怀疑沈磡其实就是块石头,扔哪都行。他很希望沈磡有个稳定的家,侯府那不是家,是窒息的牢笼。
顾长衣真的改变了沈磡很多想法,不知是福是祸。
沈磡自嘲道:“不建了。”
暗六瞪了欧阳轩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主子好不容易想有个家,兄弟们也好沾一沾光。
主子睡地道,他们当属下的,怎么忍心吃香喝辣。
入夜之后,一行人抵达镇上,见到了谭师傅。
谭屏年纪五六十,年轻时落下病根,头发接近花白,他坐在藤椅里,半阖着眼:“这配方我只卖一次,但有条件。”
当时他家里炸了之后,明日楼过来查看情况,在未知前情的情况下,帮了他一把。
谭屏觉得属下这样热心,当主子的应当也不差,他可以把配方卖出去,换余生富贵安稳。
前提是配方不能用于伤害平民百姓,不得先用于两军交战,变成皇权扩张的利器。除此之外,开山炸路,大有生意可做。
如果明日楼能答应,他卖得才算安心。
怕对方表面应允,出尔反尔,谭屏要求见一见幕后之人。
他活了半辈子,自认会看人,但是如果看走眼了,那也没办法,问心无愧,他总要先顾及自己活得好。
沈磡:“老先生要见我,想来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有附加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
谭屏:“你说说,我会提什么?”
沈磡面无表情:“我只做正当生意。”
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得太直白,谭屏笑起来:“陪我下一盘棋,价格由棋局定。”
这就成交了?欧阳轩抱臂站在一旁,觉得谭师傅要亏了,他就没见过下棋能赢过沈磡的。
两炷香后,沈磡落下一枚白子,局面微微逆转,由沈磡稳赢的局面变成死局。
谭屏眼睛一眯,他果然没看错人,对方不怕他喊出天价,而是放水让他家财万贯过个好晚年了。
他是个臭棋篓子,输了才会漫天要价,便宜这后生了。
“我要一个庄子,需得在……”
要求不多,很容易办到。欧阳轩看着从头到尾一脸淡然的沈磡,一时竟然不知道,他是出于善意放水,还是一落子就看出谭师傅是个臭棋篓子,故意不赢他。
……
顾长衣赶到码头报名,不只是为了打工,他听说玉顶山的石料是没主的,任何人都可以去运。
他明面上搬砖,暗地里收进一批,等时机合适了卖出,无本买卖,非常合算。
码头排队的人有十几人,顾长衣飞快凑上去,被老板拎出来:“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顾长衣:“我力气大。”
老板:“这倒是看不出来。”
顾长衣:“您让我试试,要是我不行,您再赶我走,行吗?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我父母双亡,还有个弟弟要养,弟弟中午都没吃上饭。”
全是大实话。
老板被一番话勾起恻隐之心,想起自己远嫁的姐姐,未出阁时也对自己这般好,他道:“行了行了,让你试试。”
顾长衣:“谢谢老板。”
一拨二十人凑齐后,一艘船从河面开过来,吃水很深,行驶缓慢。靠岸之后,老板指挥工人去船上卸货。
顾长衣背着他的大竹筐,排队在最后。
“你注意点啊,摔了不负责。”
“好的。”
轮到顾长衣,他打开筐,一块一块往里装石料,这些石料切边整齐,在山上加工过,每块大概两三个砖头大。
装满之后,顾长衣盖上盖子的瞬间,嗖地把石头都收进无涯境,只留下一小块压底。
他假装艰难地背起竹筐,两边的麻绳勒进肩膀,步伐踉跄,走了几步,才稳住重心,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小看你了,力气不错。”老板夸赞顾长衣,“跟着前面的人走。”
顾长衣两手压着麻绳,才能让绳子有负重的紧绷感,等人少了,他悄悄放开绳子。只背了一小块石头,肩膀居然就有点酸,顾长衣盯着前面十几人,有青壮年,也有老年人,平头百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出来谋生。
顾长衣眨了眨眼,眼眶有些酸涩。
老板重修祖宅,地势偏高,一群人背石头上去,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顾长衣一言不发,默默地把石头倒出来,在管事那里记个数,拎着筐往河边走。
麻绳摩擦肩膀,微微刺痛,来回几趟之后,痛觉更深了。
顾长衣抿嘴,自己未免太细皮嫩肉了,有点羡慕旁边几位肌肉扎实的兄弟。
搬了五趟之后,假干活的顾长衣跟真干活的工人,齐齐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顾长衣累得脸颊爆红,汗水都挂在了睫毛上,一眨眼就扑簌落下来。
“姑娘,真有你的。”其余人纷纷给顾长衣比大拇指。
顾长衣心虚地笑笑:“彼此彼此。”
他都这么努力地干活了,承平侯应该放心他掀不起风浪了吧?
一船的石头搬完,老板开始发工钱,按件计钱,拿完钱再去那边领个馒头,临时工们就散了。
顾长衣领到了二十枚铜板,把馒头让给了队里的老人家。
他数了又数,细心地藏起来,凑到老板面前:“船是不是还要开到玉顶山运石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