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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看着随意松手任没洗的脏衣服随水漂流而去的了了,汪香留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她不担心了,毕竟老汪家全家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扔几件衣服算什么?

四丫正好也出来洗衣服,目瞪口呆地看着了了连大盆都丢了,回到家跟钱三丫讲,钱三丫不信:“真的假的?了了可是很乖的,胆子也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四丫想起了了轻轻一脚就把大盆往河里踢,怎么也没法把“乖”跟“胆小”这样的词跟隔壁姐姐放在一起,她认真道:“真的,我没骗你,你要不信——”

此时汪家传来赵春梅的怒吼与尖叫,四丫眨眨眼:“你看,我没骗你吧?”

钱三丫:……

赵春梅快叫了了气疯了!让她刷碗,她咔咔砸,让她洗个衣服,连盆都洗没了,空着手回来的!

她想打了了,被了了避开,反倒自己重心不稳,用力过大,一屁股摔地上崴了脚,然后便坐在院子里哭号,了了说:“再大声些。”

赵春梅正要听话呢,突然想起跟叶家的亲事,连忙闭上嘴,了了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进屋。

等汪老太回来,又是一阵新的暴跳如雷,汪老三今天还算像个人,居然下地干活了,农家条件差,那一大盆的衣服全丢了,他也不好再包庇女儿,汪老太指着了了鼻子骂,汪老大在旁边帮腔,母子俩一唱一和,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汪老三劝了两句没劝动,闷声不吭蹲在屋檐下不说话,汪兴军汪兴民玩够了回家,饭没吃上,得知自己的新衣服还被堂妹丢了,当下大怒,跟着一顿指控,了了俨然成为了汪家的污点,无法被原谅的罪人。

她语气冰冷:“你再敢说一句,我保证你们全家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汪老太一口怒骂顿时嘎在喉咙口,她想骂这丫头没良心说大话,却又为这句话毛骨悚然。

“这八年,陶晴好寄来的钱你拿了三分之二,余下的布料、食物、书本,你也通通扣下,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无人得知?”

上了年纪的汪老太就是足够不要脸,她说:“你吃我们家的喝俺们家的,这是你跟你妈欠俺们的!俺还嫌不够呢!”

汪老三听见亲娘这样说,不辩解不回嘴,闷头抽烟。

“那你怎么不敢让陶晴好知道?”

陶晴好家成分差,但那是以前,自打政策好起来,人家正大光明靠自己的本事考了回去,她记挂被留在汪家的女儿,才每个月都寄钱寄东西过来,别看汪老太天天在家骂三儿媳,叫她去招惹陶晴好她还真不敢。

“我从你三儿子那里拿到了陶晴好的住址以及电话号码,既然你觉得她欠了你们家,不如我帮你催催,叫她早点还清。”

汪香留在这个家的地位是很奇怪的,一方面她妈走了,别人都能欺负她,另一方面又因为她妈家世好,没人敢明面上虐待她,哪怕汪老太也一样。

“算她每个月寄五十,八年也有五千,更别提这几年每个月她寄来的是一百,这还没算上其它。”了了语气里多了点讥讽,“你怎么养的我,能花这么多钱?”

汪香留每日在汪家当牛做马,这工钱算不算?

汪老太说不过她,开始耍赖:“你姓汪!没有汪家哪来的你,你就知道想着你那没良心的亲妈,俺看养条狗都比你知道护家!”

“需要我提醒你,我是从陶晴好肚子里出生的么?”

汪老三见亲娘要吃亏了,终于开口说话:“行了,以后家里的活,了了就不干了,娘,你也别总盯着了了说,她才多大。”

一说了了以后不干活,汪兴军最先不乐意:“凭啥啊,小霞姐跟小云姐在家都干活,凭啥她例外?”

汪老三烦这没眼力见的:“你看不惯那就你干,反正你搁家也不干活。”

赵春梅立马不乐意:“俺儿子不干!没有闺女不干活让儿子干的,你出去问问,十里八乡的谁家这样?”

吵架期间,汪香留一直在了了身边念叨:“不要伤人不要伤人不要伤人……犯法犯法犯法……”

了了懒得理会汪家人内部争吵,转身回房,没一会儿汪老三端着饭菜进来,照例没什么油水,他说:“你好几顿没吃饭,正长身体呢,别饿坏了。”

汪香留感动的泪眼汪汪,了了嘲讽道:“这么关心我,怎么把陶晴好寄给我的东西全拿给别人?”

陶晴好寄来的奶粉巧克力白米细面,哪样没营养,可汪香留一口没吃着,全进了汪家五个宝贝命根子的肚子。

汪老三尴尬不已:“了了,别这么说话,爹不是不管你,以后你妈给你寄的东西,我全都留给你,不给你奶了。”

汪香留又开始感动了,了了却说:“怎么,看我知道了,怕我告状,想收买我?麻烦你搞清楚,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父亲,几次三番被女儿顶嘴,每一回都直接疮疤,汪老三这点心理素质要是能捱过去,也就不会因为媳妇走了整日借酒浇愁。

他拉下脸:“你怎么能这么跟爹说话?以前你很听话的。”

了了没回应,汪老三说:“吃点东西,跟谁过不去,都别跟自己过不去。”

稀饭光可照人,炒青菜一点油花见不着,惨白的惨绿的,看着便倒胃口,这份饭菜了了依旧没动,汪香留问她:“你不吃饭能行吗?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就没力气的。”

了了摇头,表示不吃。

通头村这边前两年就通了电,但汪老太抠搜,只许她宝贝大孙子拉电灯写作业,其他人不许用,了了作为孙女,当然没资格,但汪老太的规矩算什么?

她摊开作业本,却没有写,而是聚精会神观察着电灯,电灯泡黄扑扑的,里头的钨丝烧得发黑,亮度不咋地,看久了还会眼睛疼。

她觉得很好玩,便来来回回拉灯绳,于是电灯泡一会儿亮一会儿灭,本身农村电压就不太稳,哪里经得起她这么玩?刺啦一声响,电灯泡光荣地烧着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了了眨眨眼睛,终于开始拿笔写作业,汪香留整个雪人惊得是瞠目结舌,这一点光都没有,她在写啥?!

南屋就这么一个灯,烧坏了便没得用,了了写完作业躺到床上,汪香留发现,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但了了完全不受影响,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真让人好奇。

次日清晨,了了依旧起很早去上学,钱三丫特意蹲点等她,为的就是跟了了打好关系,以后能从她嘴里打听镇上的事,结果她咧出两排白牙笑得跟个傻子一般挥手道早安,了了却只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无情走过。

四丫很生气:“她好没礼貌。”

钱三丫:“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四丫感觉姐姐疯了:“哪里可爱?”

钱三丫托腮道:“你看她脸上虽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又冷冰冰的,但年纪很小,还有婴儿肥,这还不可爱?你懂什么叫反差萌吗?”

四丫总是从姐姐嘴里听见一些完全不能理解的词语,她扭头就往家里去:“不懂,但很想揍她。”

钱三丫扯住她的衣领把人拽回来:“不是让你换那身没补丁的衣服嘛,今天要去学校,虽然这个学期快结束了,但你先去熟悉下环境也挺好,我正好问问老师报名怎么弄,还得挑个时间带你去街上买点文具什么的。”

四丫气急败坏:“穿什么还不都一样,穿得再漂亮学习不好又有啥用?”

钱三丫嘿了一声:“你还敢跟姐姐我犟嘴了,耀祖都不穿有补丁的衣服,凭什么你就得穿?我看把那些补丁衣服全留着当抹布得了,买新的!”

现代人舍得花钱,秉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四丫不同,这小丫头穷惯了,别说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舍不得丢,别人家小孩吃剩的冰棍木棒,她都跟宝贝一样捡回家,这也是四丫唯一的缺点:爱捡破烂。

只要她看见了就能往家里捡,好衣服舍不得穿好东西舍不得用,家里散养的走地鸡拉的屎,四丫铲完了都要弄去堆肥。钱三丫觉得这个习惯得纠正一下,便宜爹妈对她们亏欠那么多,给她们花点钱咋了?

就要穿新衣服,就要用新文具!

其实自己扯布自己做衣服更划算,架不住钱三丫不会啊,她大学选的外语专业,在农村毫无用武之地,买成衣贵些,但又不花她的钱,当妈当爹的给亏欠多年的三个女儿买几身新衣服,这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