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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回来时杨婶子已走了, 她没跟韩六娘打招呼便进了屋,留下韩六娘对着她的背影悄声叹息。

作为一个母亲,韩六娘能感受到自己与女儿之间的日渐疏远, 她迫切想要改变这种现状, 却又无能为力。她每天都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 还给了了买了零嘴和新衣服,变着花样用有限的食材给了了做好吃的, 饶是如此,彼此间仍有着难以跨越的隔阂。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夏娃从韩六娘的行为中得出一个结果:“她在讨好你。”

了了正在做仰卧起坐,闻言连停顿都没有一下, 跟没听到似的。

夏娃:“你都不心软的吗?很多女孩, 只要家里人对她不那么坏,她们就会很感动,恨不得要为家人奉献了, 你真是铁石心肠耶。”

了了面不红气不喘,让夏娃很怀疑她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这都做了快两千个了, 以越秀那么糟糕的身体数据,简直能称之为化腐朽为神奇。

“她这么做, 是因为越人瑾没有回来。”

了了从不会被如此浅薄的爱意打动,韩六娘对越秀好,有多少是因为她是她的孩子不好说, 更多的是因为越秀的父亲是越人瑾。越人瑾不在家, 她便只能与越秀相依为命, 感情必然是有的, 也是真挚的,可跟她对丈夫的比起来, 简直不值一提。

丈夫不在身边,又无亲朋,除了女儿,韩六娘抓不住任何人。

人类的爱,是由欲望、控制、谎言,与一点点真心组成的。

夏娃想了想,了了的话居然让她无从反驳。越秀见爹见的少,有些儿时记忆她自己都已模糊,但成为数据后却会变得立体,在没有越人瑾的时候,越秀是韩六娘的最爱,然而越人瑾若是出现,所有人通通靠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越人瑾是什么人形催情药,万能杰克苏,不仅家里有对他痴情一片任劳任怨二十年的妻子,连威震江湖的女魔头都对他一往情深,可惜正邪不两立,越人瑾只能辜负美人恩了。

越秀会痛苦,正因她被韩六娘的爱所束缚。但这份爱在了了看来除了拖后腿几乎没有一点用处,越秀最后的下场很完美地证明了这一点。

关于韩六娘的话题,了了不喜欢谈,她觉得浪费时间。

夏娃又开始跟她说起“内功”:“就目前来看,内功的具体表现形式,是游走于人体筋脉中的一股真气。这股真气越浓越重,内力就越深厚,就像学唱歌要学会用胸腔腹腔呼吸,更改日常的呼吸方式,难也就难在入门处。入门之后,要学会如何调动真气,辅佐招式,从而让力道与准度得到巨大加强,轻功也是同一个道理。”

“但真气并不是固定不动的,真正的高手能够表现的与常人无异,就是因为她们能够收放自如。有点像在进行很厉害的光合作用呢,而普通高手必须学会锁住真气不让其外泄,轻功也是同一个道理,并非反重力,而是借由真气令身体密度减小,就像比人体更重的机甲能够腾空一样。”

“还是挺科学的。”不过夏娃是没必要学啦,她只要不现出实体,就比龙卷风里的塑料袋还能飘,“对了对了,我有个速成的好法子你想不想试试?”

以了了对夏娃的了解,她露出这种贼兮兮的笑一般都代表着没憋什么好话。

果然,见了了不上当,夏娃主动道:“人类在情绪激动时总能表现的比平时强,归根结底是体内滋生出的肾上腺素提供了能量,可以增强爆发力,让人体发挥出三五倍甚至十数倍的力量,所以你要不要试试看药物刺激?”

了了不理她,盘腿闭眼,对她来说感悟真气入门练内功并不难,这与练气吐纳十分相似,而夏娃给出的“捷径”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越人瑾的手札在看过后便还给了韩六娘,韩六娘当着女儿的面没说什么,回了屋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见一切完好这才松了口气,满怀依恋地摸了又摸,最后无比珍惜的又放回原处。

丈夫不在家时,她便靠着这些精神慰藉度过漫漫长夜。

没过几天,杨婶子又来了,不过这回她不是来说亲的,而是神神秘秘同韩六娘分享八卦的。

饶是有个刀客丈夫,对江湖事听说不少,但像是这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韩六娘也是头回离得这样近:“竟,竟有这样的事?天呐!”

夏娃飘在她俩身后一脸好奇,听了半晌后嘻嘻哈哈跑回来跟了了分享,还没张嘴呢,看见那张冰块一样的脸瞬间遗憾透顶。

真的好怀念跟抱扶罗她们一起鬼混到处吓人的日子,感觉不管多么有趣的事情跟了了分享都会变得不有趣了。

了了闭着眼,若韩六娘在此恐怕会以为她在闭目养神,但夏娃却能看见游走在她筋脉中的“真气”,纯净自然地与环境融为一体,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天赋。难道说心无旁骛不为俗世困扰,就是比红尘中人上限更高?

除了必要的进食与睡眠,了了无时无刻不在练功,夏娃亲眼看着她从多走两步路都喘个不停的弱者,变成身矫体健一拳能把石头捣碎的强者。

明明失去了冰雪之力,只靠越人瑾留下的手札与自己的理解,便能达到这个程度……

“这并不稀奇。”了了淡淡地说:“许多人做不到,是不想,不是不能。人一旦想要逃避,即便骗过自己,也骗不过灵魂。”

天赋也许有高低,但如果将今天的自己当作超越的目标,明天就一定会实现。借口会阻碍前进的脚步,心安理得的保持现状就只能永远停留在昨日,人当然可以选择不动,但高山岿然,从不嘲讽路过的风。

夏娃若有所思,这时了了睁开眼睛:“刚才要告诉我什么?”

“哦,对对对,我听杨婶子说,城里闹采花贼了!”

见了了面色淡漠,夏娃又给力地添了一句:“听说官府贴了告示,悬赏五百两银子呢!”

了了:“有什么特征?”

夏娃:……你也太现实了吧。

没办法,家里现在挺穷的,了了已经把越秀这些年做绣活攒的钱全造完了,五百两银子正正好可解燃眉之急。能被悬赏这么一笔钱,这采花贼看样子能耐不小。

小地方物价低,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五百两足够一家人花用一辈子了。

“杨婶子听她那个当账房的侄男回家说的,这采花贼不要脸得很,欺负的是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据说走人时还给人家留了四个字,下次再来。”

“能找到人在哪么?”了了问。

夏娃:“那得去现场看看,如果有细胞残留,就追踪得到。”

了了点了下头:“今晚。”

杨婶子来跟韩六娘说这事儿不是纯粹地分享,重点在于她这个消息是从“出息的侄儿”身上得来的,要不是在城里做账房,消息能这般灵通?归根结底,还是想说越秀当侄媳妇。

韩六娘明白她的意思,心里苦笑,又不能直说,真是进退两难。

晚上天刚黑,了了便换了身黑衣,从窗口溜了出去,当时韩六娘并未入睡,万籁俱寂,她却没听见任何异响,了了悄悄地便离去了。

等得了五百两,首要得买匹马代步,从村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里地呢。

杨婶子将采花贼的事当谈资同韩六娘说,因为这在小地方太不常见了,韩六娘倒从越人瑾口中听闻过这种贼人,对此十分不齿,而且这五百两银子并非官府赏金,而是被辱女子的家中所出。

官府也卯足了劲儿想把采花贼给抓了呢,毕竟这五百两对谁来说都不算小数目,了了甚至还发现了几个步伐沉稳,一看便是练家子的江湖中人。

“看样子甭管是谁,只要得吃饭,就需要钱。”夏娃如此感慨道。

五百两争夺战多出好几名对手,这让夏娃好胜心激增,五百两她可以不要,但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任何敢跟她抢五百两的通通都是敌人!

——她似乎忘了自己实体的武力值并不高,恐怕难与武林高手匹敌的现实了。

谁家姑娘出了事,想瞒是瞒不住的,总会透出点风声,尤其是给出了五百两这个数目——整个县城满打满算,能如此大手笔的也没几户人家呀。

出事的这家人姓郭,在城里开米铺,生意做得很大,可能是之前家里来了采花贼的原因,大晚上的也是灯火通明,处处有家丁把守。

除此之外,郭家竟还有数名打扮各异的江湖人。

他们身上草莽之气太重,一看便非良民,其中一彪形大汉正拍着胸口冲上座的山羊胡男人保证:“郭老爷大可放心!但凡那恶贼还敢再来,某必叫他有来无回!”

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采花贼,在江湖上都叫不出名号,这五百两银子他要定了!

郭老爷生了一双细长鼠眼,看人时精光毕露,他捋着胡子面色阴狠:“如此便有劳了,此番小女受辱,我要将此贼千刀万剐,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话间,已是一拳重重捶到桌上,看着是个颇为看重女儿的好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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