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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地段比这儿更好,那是真正的市区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工人干部学生旅客比比皆是,所以把那三层小楼买下,就用了一大半的积蓄,剩下那点儿钱基本也要投进去,真真正正又要从头开始。

谢隐说一片白墙都不留那真不是说假的,五天后房东一家来验房,看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甚至谢隐自己改建的玻璃厨房都拆了,墙壁又恢复了从前的斑驳,二楼墙上贴的壁纸更是撕的一干二净,一家人全懵了,老大脾气不太好,见谢隐交还了钥匙,挥着拳头就要揍上去,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说谢隐把他家糟蹋成这样,叫谢隐赔钱。

张嘴就要五百,是真的敢要。

绢儿见他要打人,想都不想就冲过来,谢隐原本只想躲开,但绢儿挡在他身前,他没法朝旁边让,以手臂挡住对方的攻击,抬腿轻踢,那男人就在他跟前跪了下来,谢隐平静道:“还没过年,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谢老板可以啊!这两下子,咱们干公安的都不一定能行!”

来帮忙搬家的人不少,王公安就是其中一位,他还借了辆吉普车。

一看到大盖帽,房东一家不敢再闹腾,他们家房子什么样左邻右舍最清楚,当初谢隐租这房子,邻居们就觉得他是人傻钱多没地儿花,现在不过是恢复成出租时的状态罢了,真要说不厚道,那也是房东一家先开始的。

没理由你给人一巴掌,再叫别人以德报怨借你钱的道理。

谢隐做了一批名片,这些天散出去不少,上面写着新店的地址跟店里的号码,这年头装电话可贵了,但方便啊。

新店上下三层,一层开店,二三层谢隐准备留来自住,孙大爷跟小毛毛和他走的,他得负责看顾好,祖孙俩住二楼最合适,三楼则是他跟绢儿住,还特意弄了个书房给绢儿。

新家采光很好,因为生意不咋地到处都挺新的,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谢隐也找人改好了,整体比之前的老店上升了几个等级,而且离绢儿读的高中近,离火车站也不远,谢隐还给绢儿买了辆女式自行车,店里的事情不用她操心,她最重要的事是在开学之前学会骑自行车。

毛毛读得则是附近的一所小学,谢隐早已把一切手续办好,这些都得感谢王公安的帮忙,少走了很多不必要的弯路。

王公安潇洒挥手:“真要感谢就给我做一桌好菜!等开业那天我带几个兄弟来吃饭!”

新店这位置好啊,离派出所供电局自来水公司都挺近,这以后再来吃饭可不用蹬一小时自行车跑那么远了,直接过来吃都成!一想到谢老板那手艺,王公安吸溜了下哈喇子,人民公仆的形象差点儿崩塌。

谢隐很忙,新店这么大,他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自己装修改造,毕竟那是租的房子,手头存款有限,投入也有限,这回却不一样,新店是买下来的,虽然为此又囊中羞涩,但早晚都能赚回来。

即便忙得不可开交,他也还是会抽出时间教绢儿骑自行车。

每天在马路上练车的绢儿十分紧张,她学习很好,脾气也好,又乖又听话,惟独在运动上似乎不大有天赋,学什么都慢,平衡性也不太行,谢隐一撒手她就不敢骑,足足学了一个多星期。

谢隐转手给她把自行车后轮处分别装了一个小轮子用以固定,这样的话怎么都不会摔倒,但绢儿一看人都傻了,只有给小朋友骑的童车才会有后面的小轮子!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在商场里见过,骗不了她!

可惜谢隐做的决定没人能撼动,即便是绢儿也不行,她再三保证自己会练习,谢隐也不答应,最终高一开学那天,绢儿还是骑着一共有四个轮子的自行车上学去了……

最先笑话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最好的朋友吕雪妮同学!

吕雪妮捧腹大笑,笑出眼泪笑出强大,她因为家比较远直接住宿,原本想说羡慕绢儿还能走读,可看到绢儿的自行车,对不起她想说什么全忘了,只记得要笑。

绢儿被笑得脸蛋涨红:“再笑我就翻脸了……我翻脸了,我真的翻脸了。”

吕雪妮伸手揉搓她粉嘟嘟的小脸:“乖乖乖,这样也挺好,你骑着不觉得安全感十足吗?”

十足是十足,可是真的有点丢人。

两个小姑娘打闹起来,慢慢地绢儿也就习惯了,她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进入的蒲山市第一中学,因此班主任老师把她选成了学习委员,吕雪妮则当了劳动委员,新学期第一天永远是雷打不变的大扫除,经过一个暑假,校园长了好多草……高一新生们从家里带了劳动工具,正辛苦干活呢!

从谢家村逃出来也有三年了,绢儿出落的愈发水灵秀气,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笑起来弯着一双月牙眼,格外讨人喜欢。

她性情也乖巧,对谁都好,这一点兴许是受了谢隐的影响,而这个年代,许多人已经渐渐开始捅破窗户纸,不仅是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很多人也大着胆子开始追求恋爱与婚姻自由,像是绢儿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更是如此。

他们班就有一个男生,第一天开学,别人都打扫卫生呢,只有他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身为劳动委员的吕雪妮去找他,结果气呼呼地回到绢儿身边抱怨:“什么人啊真的是,说什么他不干这种活,他不会!我的天,扫个地还用学吗?有手就行!”

说着没等绢儿回话,就悄悄撞了撞绢儿肩膀:“绢儿,你知道吗?”

绢儿正用力把砖缝里的草给薅出来:“知道啥?”

“那个人,叫曲建国的,听说他爸妈都是干部,爷爷奶奶还是留过洋的知识分子,大伯是咱们学校校长,姑姑还在国外呢!”一说到八卦,吕雪妮小姑娘非常激动。“我刚才可看过了,他穿得衣服都跟咱们不一样,叫什么、叫西什么来着?”

“西装。”

绢儿替她补充。

“对!就是西装!我刚才叫他干活,他还说他是什么枕头闷,所以不跟我计较,枕头闷是什么?不觉得喘不过气吗?”

绢儿也不懂外语,歪歪脑袋,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略带嘲讽的轻笑:“不是枕头闷,是gentleman,绅士,指优雅有礼貌的男士,明白吗,两个土包子?”

小姑娘们回过头,吕雪妮口中穿西装的小洋人曲建国正双手插在口袋看着她们,看到绢儿后有一瞬间的惊艳,没想到这么乡巴佬的地方,也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吕雪妮脸涨得通红,绢儿却一改平时怕生护在了吕雪妮身前:“优雅有礼貌的男士,是指当面叫第一天认识的同学土包子吗?那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曲建国脸一黑:“还不是你们说我坏话在先!”

说完高傲地昂起头:“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看什么都稀奇,才会有那么多人把我当成什么奇怪的人。”

“君子厚重缄默,不轻说人长短,原来外国的绅士就是你这样的?别人看你一眼,你就觉得别人在说自己的是非,这么自卑为什么要出门呢?在家待着不好吗?”

曲建国姑姑没有结婚,他从小学开始就跟着姑姑在国外生活,直到现在才回来,相比较其他地方蒲山市算是繁华,但跟八十年代的外国比起来,许多地方都显得极为落后,曲建国因此产生了心理偏差,他梳着三七分的头,穿着小西装,总是抬起下巴走路,看到别人三五成群就觉得是在议论自己。

吕雪妮见绢儿出头,也连忙道:“我们可没说你坏话,是你自己说你爹妈爷奶是干啥的,我告诉绢儿是我大嘴巴,但我们没说你坏话!”

曲建国哼了一声,高傲地转身走了,吕雪妮不懂:“他为什么总是头抬得那么高?不看脚下路吗?”

果然,下一秒曲建国就被地上草给绊了,差点摔倒,毕竟疯长了两个月,这些草挺绊人的。

晚上回去,绢儿活灵活现地给学了一遍,把孙大爷小毛毛逗得直乐,谢隐失笑:“被人欺负了要告诉我。”

“我才不会被欺负呢。”绢儿卷起一只手臂,展现她根本不存在的肱二头肌。“我好歹也跟隐哥学了两招,打那个枕头闷决不会输!”

小毛毛镇臂高呼,给她绢儿姐姐助威,这时王公安带头推门进来:“老板!我们来了!”

绢儿赶紧跟王公安打招呼,又勤快地把人带进包间,一楼有两个包间,再多谢隐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就两只手,能做多少菜?

一群大盖帽穿着警服呼啦啦的来,给附近不少观望的小偷小摸的家伙造成了一种“这家店上头有人不好惹所以没事儿别过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