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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意,则光华万千,势不可挡。

但当时,因过分早慧而从未遇挫的她,却为自己轻率误判了陆云门的劝谏结果、在母亲面前如此愚蠢而气得不轻,以致一年后再见到陆云门时,她还是刻意冷落待他。

然后,再次地,因为他,她遭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二次受挫。

就是这两次。

只有这两次。

都是因为陆云门。

陆云门简直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这回,她一定要将这根心里的刺拔掉,插到他的心里才行。

鱼脍吃尽,大人们陶醉酒乐,熏熏然然,没有饮酒的孩童就显得拘谨了许多。

虽然窦大娘早就同未未和小羊说了,吃饱后就可以去玩。但小羊觉得这样失礼,犹豫半晌还是留在了原处,未未见弟弟不动,自己便紧接着也摇了头。

阿柿看了看跟宴席格格不入的姐弟二人,作势低头在自己身上找了找,随后便拉住了坐在旁边的陆小郎君,非要他把蹀躞带子上的银带钩取下来给她。

他不给,她就藉着着酒劲儿要自己拿,最后还是得胜地将银带钩举到了手里。

“小羊!”

她招呼男童,“我想要玩藏钩,你带着未未过来,跟我比一局,好不好?”

因为带着醉意,此时小娘子的身上洋溢着一股兴奋劲儿,简直就像一只因为好奇到处嗅来嗅去的小动物。

听她这样直接地说了,温吞吞的小羊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很快就跟姐姐一起,到阿柿旁边玩了起来。

可两个孩子的心眼还没枣核大,无论他们将银带钩藏到身上的哪里,阿柿都能在看过几眼、问过几句以后轻而易举地答出来。

“你是不是作弊了?”

李迎未忍不住把话问了出来。

“才没有!”

阿柿使劲地拉住陆云门!

“陆小郎君一直在旁边看着呢,我的话你们不信,难道陆小郎君的话,你们也不信吗?”

一句话,立马就让女童哑然了。

但因为输得太不服气,李迎未便要求攻守互换,由阿柿藏钩、他们来猜。

“好呀。”

喝了酒的小娘子似乎也变得格外孩子气。

她边盯住两个背转过去的孩童,嘴里念叨着“不准偷看、不准偷看”,边泰然自若地将银带钩藏到了陆小郎君的袖子里。

少年当即便要出声。

即便如今藏钩已经不再拘囿于只藏在左右手,但藏到其他人身上,绝对就是舞弊了。

可小娘子马上就拽紧了他的衣襟,使劲地摇头,两只乌黑的圆眼睛央求地望着他,求他不要说出来。

一向矜持不苟的少年一个迟疑,话一时没能说出口,就再也没能说出口。

“同流合污”。

小郎君的心中忽地就又出现了个这词。

阿柿将银带钩藏到了陆云门身上,别人自然猜不到。两个孩子只能认赌服输,去为她跑腿摘花了。

等未未和小羊跑远,阿柿转过身,用她圆乎乎的眼睛盯住了陆云门,一语道破了少年的心思:“陆小郎君是不是觉得我靠作弊才赢,既不光彩,也没真本事?”

少年不语。

小娘子昂着头,眼睛里闪动着醉酒的亢奋。

“我跟你玩!只藏左右手,输的人……”

她指向陆云门手边的鎏金花鸟纹银碗,“饮满此一大碗!”

拿着花跑回来的李迎未只听到最后这句,但却立即挺起了小胸脯,自告奋勇道:“小陆兄长,您只管藏钩,我与小羊替您盯着,她必不得偷看!”

阿柿笑着说了“好”,然后就乖乖地转身,背对着陆云门,逗起了叉腰站在她面前、死盯着她的女童。

“好了。”

直到听到陆云门声音,阿柿才转回去,细细地打量起了小郎君。

如此专注地盯着一个小郎君的脸,多少有些不那么矜持规矩。

可她有理由呀。

她是在认真地玩藏钩。

玩藏钩,就是要看着对方的神色,猜测对方将银钩藏到了哪儿呀。

少女饮了酒,本就明亮的眼睛更加水光潋滟了,里面盛着满亭的灯火,还有他。

陆云门看着她乌黑眼中映出的自己,想要说什么,但一种从未感到过的酒意让他的思绪在一瞬间凝滞迟缓,不知不觉,竟定定地出了神。

弥在亭中的酒香,宴中沸腾的欢笑,摇曳在亭角的灯烛,时间的一切仿佛纷纷滞在此刻。

“左手!”

突然,小娘子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凝神。

她握住他的左手,如启蚌珠般轻轻将他的手指掰开,露出了里面的银带钩。

“陆小郎君,你输了!”

小娘子雀跃地欢呼着,余光从少年因过分用力握住银钩而留下的那片浅浅的淡红细痕上划过,接着,便将已经盛满了酒的鎏金花鸟纹银碗推到他的面前:“要都喝完!”

少年手心的压痕如同一层见到了天光的薄雪,很快便消失了。

但他却还是重新握紧了左手,仿佛里面烙上了那只银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