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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比一个部长对一个小乡镇的股级干部降阶相迎,野骨能不受宠若惊?

“大将军,你真是折煞小人了。”野骨本能的想要趴下行匍匐礼,这是党项人的最高礼节,就是下位者匍匐在上位者的脚下,亲吻对方的靴尖或脚趾。

“欸,野骨兄弟快起来。”王臣赶紧搀住野骨,不让他趴下。

既然唱戏,就要唱全套,既然礼贤下士就要礼贤下士到底。

搀起野骨,王臣又拉着他坐到了上座,还陪着闲聊了几句。

直到下一个首领走进来,王臣才又撇下野骨快步下阶相迎。

第二个来到州衙的是安家的一个首领,还是安狗儿的族叔,名叫安守诚。

不过安守诚跟守禄山麾下的大将安守忠没什么关系,更不是什么亲兄弟,因为安守忠是晋阳的沙陀族出身,跟凉州安氏毫无干系。

跟安禄山也没什么关系,安禄山原本都不姓安,而姓康,是康国人。

言归正传,紧随野骨、安守诚之后到来的首领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王臣的降阶下迎让这些蕃汉首领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尊重被重视的滋味。

从来没有一个朝廷重臣像王臣这样对他们这些蕃汉首领。

以前河西节度使杨志烈活着的时候,每次召集各族壮丁都是召之即来,用完之后都是挥之即去,五年前征灵州那次做得尤为过分!

广德二年,仆固怀恩伙同回纥人、吐蕃人大举进犯关中,杨志烈接到朝廷的勤王诏令之后采取了围魏救赵的战术,命监军柏文达率领凉州的蕃汉联军进击灵州,结果柏文达却是一个银样蜡枪头,小胜一阵即骄傲自满,最终被叛军打得大败。

柏文达领着残兵逃回到武威之后,杨志烈非但没给抚恤,面对假哭推卸责任的柏文达还说了句令蕃汉首领气到肺炸的风凉话。

杨志烈的原话是:有安京室之功,卒死何伤?

意思就是,咱们毕竟保住了长安,死几个小卒有甚关系?

参与灵州之战的蕃汉首领听了杨志烈这句话,一个个都被气出内伤。

后来吐蕃大军围沙州,杨志烈往回纥讨救兵,最终却在返回沙州的路上被沙陀族的族丁所杀,沙陀族之所以半路伏杀杨志烈,很难说跟这事没关系。

因为参与灵州之战的蕃汉联军中就有凉州沙陀族的族丁。

今天应邀前来的各路蕃汉首领中,就有五年之前参与了灵州之战的。

比如凉州沙陀族的首领,张仁谦,五年前跟随阿爷参与了灵州之战,最终阿爷和阿兄不幸战死在灵州,父兄尸骨未寒就听到杨志烈说那样的风凉话,张仁谦气得饭都没吃,当天下午就带着剩余族丁回到沙陀族的领地。

所以在野骨、安守诚、张仁谦等蕃汉首领的固有认知中,像节度使、观察使又或者某某大将军这等人物,都是骄狂不可一世,根本不会把他们这些西凉边陲的野人放眼里,所以王臣表现出来的亲近和尊重,才会让他们格外的感到受宠若惊。

但其实,王臣也是沾了身份的光,如果不是头上顶着正三品冠军大将军的光环,如果不是肩上担着安西四镇节度兼北庭行营营田度支使的职官差遣,王臣现在的这种行为,就只会遭到安守诚、张仁谦这些蕃汉首领的嗤笑。

上位者的礼贤下士才叫礼贤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