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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逢“噗嗤”笑出声,躬身弯腰摸了摸小黄月的头。

“小月牙,姐姐下次再来找你玩。”

之后,宋千逢常来找黄延礼吃饭,一来二去便如忘年交般成为好友,二人心照不宣,从不谈论朝中事。

直到有人弹劾宋千逢为铲除异己不择手段,一向中立的黄延礼竟当场同弹劾之人大吵起来,朝堂上从未有过官员吵得那般疾言厉色、声嘶力竭。

他下朝后更是洋洋洒洒写上数万字奏疏为宋千逢正名,众朝臣惊然,以往只是怀疑黄延礼是宋党,此事过后便将他作为宋党针对。

而黄延礼对于结党营私嗤之以鼻,并不觉得自己参与了党争。

他做单单是因那人是宋千逢。

仅此而已。

黄延礼两袖清风,挺直的背脊从未弯过。

宋千逢觉得这种人应登上更高的位置,相信他会用手中权利开拓出一片清政。

所以她极力举荐于他,只要有功绩傍身,黄延礼功成后便能平步青云。

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个铮铮傲骨的黄延礼弓腰驼背,双手颤抖捧着血书跪于自己脚边。

被贬时他未曾落过泪。

入狱时他未曾落过泪。

命悬一线时他未曾落过泪。

但那日,他神情悲怆,泪眼婆娑喊着“宋大人”,满头乌丝变得斑白,以往挺直的脊梁弯到最底。

他深深躬下身子,跪趴于地间。

这一跪将他的一身傲骨跪进了污泥里。

……

宋千逢最后一次见黄延礼是在斩首台上,是个天地一色的下雪天。

风雪交加,目之所及银装素裹,整个彧都笼罩于茫茫雪雾之中,呼啸寒风席卷着冬日的荒凉。

她于城墙上伫立,瞳孔笼罩着阴影,充斥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远远望着跪在斩首台上示众的黄延礼。

围观民众痛骂着他,骂他贪污纳贿,骂他杀害百姓,骂他祸乱朝纲,朝他砸臭鸡蛋与烂菜叶。

宋千逢怔怔望着,问道:“阿载,你说世人为何只记得他的坏,却不记得他也曾将生死置之度外,开仓放粮救下数万灾民?”

身后人沉默,她不愿打伞,他便悄然举起双手置于她头顶,为她遮却寒雪。

“阿载,我又少了位故友。”

“我会永远陪着你。”

身后人嗓音喑哑,语气满是担忧。

“人生而孤独,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宋千逢眉头紧锁,将双手揣入广袖中,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的手臂,全然没有发觉指甲陷入肉中。

黄延礼似乎察觉到她来看他,抬眸朝城墙望来,扬唇一笑,满是释然与感激的神情。

仿佛在同她说,他害死那么多百姓,没脸继续苟活,死于他而言是解脱。

旋即,那人决然垂头倒于铡刀下。

断头铡刀高高仰起似撕开的一张巨嘴,刃牙闪着冷冽的寒光。

铡刀落下的刹那宋千逢眼前一黑。

温暖袭来,身后人紧紧捂住她的双眼。

“别看。”

宋千逢有些无力地靠着身后人,耳侧风声呼啸,缓缓闭上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