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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极其暴利的生意,陈平可以想见,此业前景不可限量。

陈平这次来,除了督运粮草外,亦是得了黑夫的指派,实地考察一番,看以胶东为基地经营海外,到底有哪些利益可图?

“何止有利,且是巨利!”

才到第一站旅顺,陈平却已如此笃定。

光旅顺附近的夷人部落,就能换得如此之多皮毛,若胶东能在辽南广立据点城邑,又能获得多少?更别说一海之隔的朝鲜、沧海等地,也盛产此物啊。

……

六月初二这天,离开旅顺后,船队沿着辽南人烟稀少的辽南海岸前进。陈平看到,左前方岸边满是松柏交错组成的森林,林间冒出许多青葱的圆岭、许多长着茂盛花朵的土丘和许多尖尖的山峰,间或看到麋鹿、獐子在林间跳跃。

而他们的右前方,则是一连串小岛,海域中有大群的海豹和“海大鱼”在游戏,海大鱼便是鲸鱼,体型巨大,隔着数里,就可以看到它们喷出的高高水柱。

果然如徐福所言,此地有洋流,颇如逆水行舟,船速快不起,他们在一座名为“长山岛”的岛上休息时,却见白色的海鸟迎风而飞,海滩上趴着一大群圆滚滚的斑海豹,那是船员们很喜欢的美食。

这群海豹没怎么见过人,全副武装的兵卒走过去也不跑,就呆呆地看着,结果被长矛刺穿了身体,鲜血染红海岸。

陈平目睹了船员们收拾海豹的过程,这软绵绵的海兽全身是肉,割成条形,用盐一腌,放火上一烤,便是一道美味,船长请陈平吃了一些,感觉像兔子肉。

海豹那肥厚的油脂也有妙用,稍微提炼一下,居然能直接拿来点灯。

“海大鱼的油脂更好。”有人如此对陈平说,只是鲸太过庞大,难以捕获,其鲸膏也更加珍贵,只有宫室里才用得起。

待他们抵达西安平时,有了这一路的见闻,陈平对辽东也大体了解透彻了。

此地寒冷,比北地郡更甚,冬天尤其可怕,没有皮裘毛衣便无法忍耐,宿麦也无法越冬,不太适合生活和耕作,故人口稀少。

但这苦寒之地,却是动物的乐园,当地物产有三:北部盛产东胡马;东部、南部的山脉森林中,则为貂、狐;沿海更有大量的鱼群、海豹、大鲸。

陈平立刻就思量开了:“辽东北部的马匹牛羊,可以跨海运到胶东,补充胶东牲畜不足之蔽。东、南之貂、狐之皮,亦可作为货物,以海路贾入中原,价值不菲。沿海鱼虾海兽,较胶东更多,若让渔民驾驶大船来此捕之,满载而归,亦能使胶东之民,人人皆能食有鱼……”

“如此想来,若能将辽南纳入胶东治下,顺便开辟海外之利,这场仗,也不算白打。”

陈平身为长史,凡事皆为黑夫、为胶东计算。黑夫治胶东两年的成果,都花在此战上,决不能打完后,什么都捞不到!

他提笔暗道:“我定要将见闻和想法好好记下,待回胶东后,禀明主君……”

但随即,陈平却停下了手中的笔,又无奈摇头:“但即便获益颇多,又有何用?这些利益,都会被朝廷取走。送去的貂皮,只为公子贵人保暖,创造的财富,也进了少府的腰包,再用于骊山的陵墓,关中的宫室,还有那无穷无尽的欲望。”

很不甘啊,就像是花了精力细细缝补,却为人做嫁衣一般。

“归根结底,主君和吾等在胶东做得再好,最后还不是只为朝廷补窟窿?”

而且这窟窿,还补得完么?黑夫才刚把齐地诸田之乱的窟窿填完,人家立马就在南方北方各捅一个大的。东征之费,还要胶东一力承担。

在陈平看来,黑夫虽是能吏,似乎去到哪都能点石成金,但这就像是抱着柴,去救火一般,薪不尽,火不灭!

有时候陈平会想,也许让那火灭掉,才是正确的选择?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站起身来,再度念起这首与萧何提起过的诗,陈平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

“主君啊,你说过,吏者,民之所悬命也。秦吏如狸奴,为百姓捕鼠,秦吏乃天狗,为世人御害!”

“但这天下最大的硕鼠,九州生民最大的祸害,难道不是欲壑难填的秦始皇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