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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日后,临近入春之际,豫章郡府南昌县,县令利咸面对千里迢迢来递送小陶书信的季婴,满脸无奈。

这次南征,动静很大,秦始皇一共派出了二十万人,与第一次灭楚相仿,这已经给百越极大尊重了。

但南方人烟稀少,道路难行,二十万人挤在一起,都不用打仗,将当地草根树皮啃完后,自己也饿死了,再加上百越各部居处分散,合兵并无用处。

于是,主将屠睢将二十万人分为五路: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攻南海之滨,一军出南野之界,一军结馀干之水……

其中,长沙郡是主攻方向,镡城、九疑之军,进攻忤逆秦朝的西瓯,也就是后世的广西,此为西路。

还有一军出阳山关,直插南海,试图将南越一分为二!而从豫章南野县南下的一军,则要与阳山军汇合,一同扫荡百越里人口最众的南越诸部。这两军,算作中路。

最后一路,则是在余干县集结,向东绕过武夷山,进取东瓯。想要同从会稽出发的舟师,在闽海边相会,再合击闽越,此为东路……

南征战线长达数千里,这东西中三路名义上统属于屠睢,可实际上,却是兄弟上山,各自努力。

西路由屠睢本人亲自率领,那边与南郡乡党相关的人,只有赵佗,他本是屠睢旧部,但后来却与黑夫走得很近,或许是这点遭到屠睢嫌弃,此子近几年混的不温不火。

东路军,由豫章郡尉殷通统帅,直接调用了许多豫章兵民,驻扎在余干,那里是干越人的地盘,与其他越人不同,文明程度较高,早早投靠了秦朝。

县令吴芮还是黑夫、赵佗的拜把子兄弟,当时黑夫职位不高,吴芮还没太大感觉。可现如今,只要他一提黑夫之名,那些从中原来的,鼻孔朝天看不起“蛮越”的官吏,都要立刻肃穆起来。

吴芮从这种关系里捞了很多好处,虽是干越酋长,但帮秦吏捉捕起其他部落的越奴,却一点不含糊。

再加上,殷通很倚重黑夫的旧部,所以据利咸所知,吴芮在殷通手下,还混得不错,干越与东瓯往来密切,有他为向导,东路军进展也比较顺利。

但途径南野县的中路军就不一样了,那位贾将军,手下有大把的亲信宿将。奉命听其调遣的庐陵县尉东门豹、南野县尉小陶,如今根本说不上话。东门豹想要争取前锋之职,却被安排押送后军,小陶也只能负责后勤。

派系之争,哪朝哪代都有,也无可厚非,谁会放着自己嫡系不用,去信赖外人呢……

但眼看那贾将军一意孤行,大军深入岭南后,竟贸然树敌,对本可以争取的梅部开战,小陶急得给利咸写信。说这和黑夫密信里“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作战方略,完全不同……

了解了小陶的处境后,利咸大摇其头,对季婴道:“去年吾等就曾商议,南征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亭长,可小陶呢?一味认为百越不好打,可实际上,这本就不是好不好打的问题,皇帝决定之事不会改变,若不是亭长为帅,就得换成其他人。”

他一摊手:“这下好了,屠睢为帅,除了东路军的殷郡尉是自己人,其余偏师副将也皆是外人。昔日在亭长麾下,威震南疆的安陆子弟,如今只能看看辎重,吃着灰土,看别人立功。”

季婴有些着急,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这群袍泽,早已成了一个利益攸关的整体,有功一起立,有钱一起赚,有糖一起吃,是他们私底下的约定。

眼下仗是打起来了,东门豹、小陶等兄弟却被边缘化,根本捞不到好处啊!

“如今吾等就像是小婢养的儿子,不受待见。”

他爆了句粗话,又试探地说道:

“你看,是否要问问亭长……”

“休要事事皆烦亭长!”

利咸却脸色一板道:“亭长如今不仅是胶东郡守,亦是北征监军。我近来听闻,公子扶苏未能剿灭贼寇,大军久驻海东,那边也有一堆烂摊子等亭长收拾,他就算有精力为吾等排忧解难,职权所限,又岂能管到南方来?”

“那该怎么办。”

季婴翻了翻白眼,如今这情形,他们这群豫章地头蛇,反而受制于人,心里未免不痛快。

“急什么!”

利咸冷笑:“既然诸将轻视百越,以为能摧枯拉朽,又慢待南郡旧部,不用小陶之策,那吾等也只好不言不语了!少了吾等相助,此战,当真会处处顺利?眼下隆冬时节尚好,等开春入夏后,这群不知深浅的北人,就知道岭南的可怖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