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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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贝尔纳黛特朝面前忽然停顿住的夺心魔说道。
她记得这些东西都是蜂巢意识的联合体,踩到藤蔓就等于踩到魔犬等于踩到夜魇和血蝙蝠等于踩到狄摩高根,最重要的是,还踩到了夺心魔本身。
担心自己过于僵硬的声音听上去不够真诚,贝尔纳黛特再次重复:“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踩到你……们的,这里太黑了,我有点看不太清。”
“没关系。”他说完,一直跟随徘徊在他们身后的黑雾立刻退让开,漂浮着钻进一旁的电箱里。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一团团金红玫瑰般的微亮粒子云雾忽然从旁边的冷柜里亮起来。
她曾经见过这种玫瑰粒子一样的东西,它们会笼罩在逆世界每一样通电的光源上,对应着原本世界的灯光。只要拨动这些玫瑰粒子,那原本世界的灯光就会不断闪烁。
贝尔纳黛特有点惊讶地转头,才发现原来不只是冷柜里,还有头顶的灯罩,墙上的电视,所有与电流接通的地方都逐渐亮起了这种梦幻美丽的粒子云雾。
团团微光从天花板到周围接连不断地亮起,像是从黑暗宇宙中吐露而出的无数光辉星云,让人应接不暇,满眼玫瑰灿烂。
她诧异不已地收回目光,看到夺心魔从冷柜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食品中准确无误地挑出自己最常买的那种,问:“是这个吗?”
“啊,是的。”贝尔纳黛特生涩地回答。她觉得其实对方根本不需要答案,他知道她一定会选哪种。而之所以会这么问,只是为了给她增加心理压力,让她意识到他对自己简直了如指掌。
意识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纽约城这么大,逆世界更是无边无际,他究竟是怎么每次都这么准确地找到自己的。
“路过而已。”夺心魔眨眨眼,漆黑眼瞳被周围玫瑰粒子的微光蒙上一层虚幻绯红,唇色热烈浓郁,脸孔苍白。
这让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像一个精致过头的面具,似人非人的感觉很可怕,恐怖谷效应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起来下午很忙,做了好多甜品又出来买东西。”他说,“家里要来客人吗?”
这句话让贝尔纳黛特顿时愣住,接近失控的恐慌感密密麻麻地爬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下午做了什么?”她紧张到连吞咽都困难,“你在跟踪……不对,你在这里能看到?”
也就是说,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别的地方,不管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夺心魔其实都知道。因为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肆无忌惮地时刻注视着她,听到她和家人的所有对话,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这个可能,贝尔纳黛特就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助,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地抖起来。
“放松点,贝妮,没这么夸张。”夺心魔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只是偶尔能够听到你的声音而已。你之前不是也来过这里,还听到过他的声音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贝尔纳黛特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还在十六年前,因为逆世界通道还不曾被打开,所以她即使有了暗核碎片也无法回到现在的时空,只能以意识的形态进入逆世界。
隔着两个世界间的距离,她曾听过彼得的声音。很模糊,很微弱,还有点断断续续的,并且她确定自己完全无法看到对方。
这个事实给了她些许安慰。但紧接着,她又怀疑这是否只是夺心魔哄骗自己的话。毕竟比起她这个外来者,夺心魔是逆世界的主宰,很难说他到底能不能透过世界维度看到她。
还在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过度纠结这个根本没有答案,多想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的糟糕话题时,夺心魔继续开口:“而且说实话,如果你不喜欢被人能够随时随地找到,那请相信我这一次,目前你最需要担心和防备的其实并不是我,贝妮。”
他好像很喜欢叫她的名字,明明是柔和冰凉到毫无人气的声音,却每次都会在念出她的名字时,带上一种格外微妙的韵律。仿佛他真的是人类,雾气凝做的身躯里有真实的血肉与感情。
而一旦他说起别的,这种幻觉般的感受就会消失得很彻底,他又变回那个无法捉摸的异界生物。
“相反,你需要先想办法摆脱你那位……‘好朋友’。”
说到最后两个单词时,他的原本平静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讽刺感十足。
“你什么意思?”贝尔纳黛特皱起眉尖。
“啊,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而已。你要是不想听就算了。”他又拿起旁边的奶酪放进购物车,耸耸肩表示跳过这个话题,“还要买点别的什么吗?”
贝尔纳黛特本来想说没有,但又想起如果对方趁机提出要带她去别的地方,那就麻烦了。
于是她想了想,随口说到:“我想去买点水果。”
“那走吧。”
走到一半,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回答,“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能立刻找到你在哪儿吗?”
“蜘蛛感应能预感到危险,这很正常。”
“正常?”
夺心魔笑起来,但贝尔纳黛特能明显感觉到他其实并不高兴。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贝妮?”
她不解地望着他,听到对方继续说:“这个商场虽然并不是你第一次来,但是了解你的人都知道,你其实更喜欢去另一个,今天会来这里完全是意外,一个不可控的偶然事件。那么按理来说,如果他不打电话问你,是不会知道你在哪里的,我说得对吗?”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贝妮。”夺心魔随意伸手拿起旁边货架上的一个红肉苹果。
鲜红如血的表皮很像他嘴唇上的浓烈色彩,在周围一片冷色调的阴暗环境里显得那么抢眼又诡异。
“我打赌他会直接来找你,不用给你打任何电话,也不用询问任何人就能知道你在这里。哪怕你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他拿着苹果走到她面前,将它放进贝尔纳黛特的手里。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这是颗刚从某个倒霉蛋胸腔里挖出来的心脏,生机勃勃到还能继续跳动,刺眼的大红色让她想起那些盛开在尸体上的玫瑰。
“而当你像刚才问起我那样,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的时候。”
夺心魔低头凑到贝尔纳黛特耳边,冰冷呼吸洒落在她的耳垂与脖颈,同时伸手搂在她的腰上,遏停她所有想要躲闪的动作,强迫她不得不继续听完他的话。
低沉柔和的嗓音像是蜘蛛丝,一层一层裹住她的神经:“他会回答,‘啊,也不能说是知道,就是刚好路过这里,想到可能你会在,所以就进来看看’。”
说完,夺心魔松开她,脸上总算挂起一个带着真实愉悦感的微笑:“怎么样,要打赌吗?”
没有回答。
贝尔纳黛特死死捏着手里的鲜红苹果,细长白净的手指用力到僵硬,像是很不得能将那颗饱满果实掐出血来。
片刻后,她终于抬头,勉强掩饰得平静的神情下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为什么要这样?”
夺心魔略微歪下头,嗯一声,似乎没明白她的话。
“你为什么非要……不,不对,我不在乎这个。”她闭上眼睛,摇摇头,然后才继续看着他,“我不在意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的理由,你的想法,你到底是受到什么东西影响才会这样。我统统不在乎。”
“是吗?”他慢慢说着,漆黑眼睛牢牢盯着她。周围玫瑰粒子的微光投映在夺心魔眼里,却又什么都没照亮,反而更加显得空洞无光。望着他的眼睛就像亲眼注视着宇宙衰亡致死的模样。
很难说到底是他能够如此随意找到并入侵她精神的事实,还是他那么自然又精确地说出了她下午做过的事,也或者是当他谈到打赌时那种胜券在握的从容态度,让贝尔纳黛特感到再也无力承受。
他一直在慢条斯理,井然有序地折磨并打碎她的心理防线,让她陷入一种不管怎么做都无力改变的消极情绪里。
此时此刻,贝尔纳黛特只想赶紧从这个阴森寒冷的环境里脱离出去,焦躁感就快压抑不住地冒出头。
“我只希望。”她说,“你能离我,或者让我离你远一点。”
夺心魔安静地打量她许久:“这话说得,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你是在向我求饶吗,贝妮?”
求饶吗?
随便吧,她只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指向与暗示性,甚至能或真或假的和现实对应上,她真的受够了。
见她沉默着并不反驳自己的说法,夺心魔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仍旧笑着摇摇头:“不行。”
“……什么?”
“你应该很了解才对,贝妮。”他故意省略了中间的某个人称代词,“我从不半途而废。”
又来了。
又是那种将他和彼得刻意混淆的古怪措辞。
“只要是我决定的事,我就一定不会放手。”
就像蜘蛛永远不会放过已经撞入网中的猎物。并且,它们有的是耐心和手段等待猎物的投降。